陈兵吓得一哆嗦,认出韦深后才稍微松一口气,往四周看看没有什么异常,快步走进小巷。
“血刃区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陈兵咽了口口水,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有些想不通其中关窍。
自从上次天山跳舞场出事以来,他小心谨慎,从无差错,今天一路走来也反复使用反跟踪技巧,这血刃从哪儿冒出来的?
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
难道自己又被日本人跟踪了?
“我恰好在这附近。”
“不是你被跟踪。”仿佛看出了陈兵的疑惑,韦深解释道:“那个锦都咖啡馆被特高课监控了,你不能去。”
“什么?日本人怎么知道是锦都咖啡馆?”
陈兵张着嘴看着韦深,他昨晚才收到刚到魔都的中统特派员接头信息,地点也是特派员定的,怎么日本人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有去某种特殊咖啡馆的习惯?”韦深问。
“特殊咖啡馆?”陈兵一愣,随即醒悟,“您说的是高档咖啡馆吧。”
陈兵解释道:“那是以前,自从淞沪抗战后我就再也不去高档咖啡馆了,有时候在普通咖啡馆,有时候在茶馆,有时候在浴室,每次都不一样的。”
“所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韦深实话实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根据你的偏好监控了所有高档咖啡馆呢!你赶快走吧。”
“不行,跟我接头的人非常重要,9点10分就会去。”
韦深看看表,8点52分。
“长什么样子?”他叹口气问。
“高個子,黑胖脸。”
韦深再次启动回档,这一次他又用导航堵人法在咖啡馆东面两个路口看到了这个黑胖子。
看看表9点04分。
韦深继续回档。
.....
小巷中。
“我也不知道......你赶快走吧。”
“不行,跟我接头的人非常重要,9点10分就会去。”
“我们去堵他。”
“这.......我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方向来。”陈兵焦急道。
韦深心说我知道,他懒得解释,抬步就走,陈兵赶快跟上。
两人急急朝东,拐来拐去,穿过几个街区。
“咦!”陈兵揉揉眼,远处从东边晃悠悠走来一个黑黑的胖子,可不正是特派员?
他惊疑不定地看眼韦深,也来不及细问,连忙迎了过去。
特派员名叫黄星月,乃是中统总部三处副处长,此次被派来魔都是要寻找日本人印制的法币下落。
“什么?咖啡馆被人日本人监视了?”黄星月惊呆了,这个地点是他昨天下午才临时想出来的,写在纸上扔进了死信箱。
“死信箱暴露了?”他拉着陈兵到一条巷子里,追问。
“可能!”
“你发现了特务?”
“没!”陈兵回头,街上哪里还有血刃?
“你怎么知道的?”
陈兵咽了口口水,他可不敢说是军统的人告诉他的,这要是被上头知道了,肯定是要怀疑自己吃里扒外的。
“我有情报来源!”他硬着头皮解释道。
“真的?”黄星月大喜,真没想到,魔都站工作如此有成效。
“好好,快给我说说这个卧底。”
“咳,特派员,这个不能说。”
如一站之长,往往有比较大的自主权,在任职期间如果发展了内线,为了保护内线,可以不将其真实身份上报总部。
当然如果调离,按理是要交出来的。
“那好吧......”
黑胖子满脸不快,冷哼一声道:“这次我来魔都,肩负重要使命,你立刻同情报员联系,要求尽快搞到一批法币的下落。”
“什么法币?”
黄星月解释了一遍。
“这......我试试吧,他级别也不高,估计很难。”陈兵骑虎难下,擦擦额头的汗,讷讷道。
黄星月脸色越发不耐。
......
魏晓接到手下打来的电话,匆匆来找小坂。
“课长,有发现。”
“什么发现?”小坂打电话叫来竹野来当翻译。
“属下冥思苦想,前几天突然想起陈兵这人以前喜欢喝咖啡,五六年前同我接头都喜欢去咖啡馆,而且只去高档咖啡馆。”
“所以我派了手下监控这些咖啡馆,结果刚才我的手下发现也有人在监控一家咖啡馆,不知道是不是中统负责警戒的人。”
小坂疑惑道:“接头还会安排人警戒监视?”
“有可能,我就碰到过。”魏晓信誓旦旦道:“以前处座......哦不,徐恩城秘密来魔都,就先派人在接头地方安排警戒的。”
“奥!那说不是个大人物?”小坂来了兴趣,问清楚了地点,叫了二十多个手下,同魏晓一起坐车出发了。
......
下午。
韦深在走廊上看到一脸怒气的小坂,连忙闪身让开道路。
他溜到小川办公室。
小川是一间组长办公室,其余几个组长都不在。
“小川桑,找你来抽烟,换换脑子。”韦深扔过去一根过滤嘴。
小川笑眯眯点上。
“今天课长是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在走廊上碰到他,都不敢跟他打招呼。”
“还不是中统那个废物惹的事。”
“废物?那个?”
“就是那个中统的魏晓,他让课长出了个丑,今天上午我们抓了两个76号特务大队的人。哈哈!”
小川小声道,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上午的行动他也参加了,等来等去等不到接头人。
都快中午了,76号那两个特务也发现了异常,去打电话叫来了76号的人,两边都20多人,差点动了枪。
“哈哈!”韦深也笑出了声,“小川桑,要我说,就不该用华夏人,这些人都不靠谱。”
“谁说不是呢!”
......
吴寺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李世群在旁握着他的手,看着自己好兄弟身体干瘪得像一具骷髅,不禁暗暗心惊。
日本人这是下了毒!
三天前,自己将吴寺堡家搜刮一空,产业变卖,凑出来十多万米元,又去找了清帮大佬借贷8万米元,自己同妻子软磨硬泡搞出来2万米元,总数23万米元,土佐少将也点头同意了。
他高高兴兴把吴寺堡接回来,没想到第二天就开始上吐下泻,送到医院来也毫无用处,医生束手无策,说应该是一种没有见过的罕见病菌。
只两天身体就收缩了一半,雄壮结实的吴寺堡变得像个瘦猴了。
日本人也太歹毒了。
李世群心里下了判断。
“大哥,日本人不是好相与的,趁早去国外吧。”吴寺堡勉强睁开眼,一双吊眼再无往日神采。
“我晓得的。寺堡,你好好养病。”
“养个啥,还能好了不成?”吴寺堡惨然一笑:“大哥,莪对不住你,瞒着你去抢了海关,我本来想有了钱,到东南亚买上一块地,先过去站住脚,给你留一条后路的。”
李世群的眼泪也落下来,拍着吴寺堡的手安慰道:“寺堡,大哥都知道,都知道。”
从医院出来,已经华灯初上,李世群回了家。
叶吉芹招呼他吃饭,李世群却摆摆手道:“吃不下。”
“唉,寺堡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叶吉芹急忙问:“那钱怎么办?”
“哼!钱都给日本人了,难道他们还会吐出来?他们这就是存心的。”李世群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愤怒。
“唉,那么多钱.......就没了?”叶吉芹跌坐在沙发上,一脸苦涩,过了好半晌才道:“世群,我看这日本人心狠手辣,既要钱还要命.......我们也要早做打算。”
“不如我们设法赚两年钱,然后去瑞士。”
李世群摇头,“欧洲那里已经在打仗,我天天研究国际局势,独意志已经吃下了诺威,估计很快就将转向西线。”
“瑞士不安全。”
“那就东南亚。”叶吉芹急忙道。
“东南亚也不保险。”李世群两手揉着太阳穴,他其实只想静静,但他素来尊敬自己夫人,还是耐心解释。
“鹰国人失了公共租界却没有反应,一旦欧战真正打起来,日本人不觊觎港岛和东南亚是不可能的。”
“日本人要建设大东亚共荣圈,自然包括港岛和东南亚的。”
叶吉芹屁股挪动凑近李世群,急道:“那怎么办?”
“叮铃铃!”电话铃响起来,李世群走过去接电话。
“寺堡......弟妹节哀。”李世群听完挂上了电话。
“寺堡他.....没了。”李世群走回沙发对叶吉芹轻声道。
“死就死了,还害我们损失了那么多钱。”叶吉芹没好气道。
李世群不语,叶吉芹不知道他为了吴寺堡,还向清帮大佬大批举债。
“钱总会有的。”李世群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道。
“如今之际,只有永远体现你的价值!”李世群沉声道,眼中射出寒芒。
“我李世群绝不会没有生路的。”
“日本人需要我。”
......
晚上。
南京路上永安百货的厕所里,韦深同张正理碰头。
自从张正理去培训班当老师后,就搬出了大吉路,回到南市老房子住,以免被日本人跟踪监视。
厕所里没人,两人在一个马桶间里低声交谈。
韦深:“有人跟踪你。”
“我知道,不过假装不知道。”张正理呲牙一笑,“到76号第一天就有人跟踪我了。”
韦深问了张正理最近几天到76号上班的情况。
“都是些案件或事件的材料说明,让我翻译成日语,移交给特高课。”张正理揉着酸痛的手腕道。
“什么案子?”韦深问。
“郑瓶汝的结案报告。还有前两天不是76号跟特高课在锦都咖啡馆起冲突了吗?这个也得形成书面报告,讲清楚来龙去脉。”
“另外还有一些可疑人物跟踪甄别后的结案报告,没有什么价值。”
“初期也只会让你干这个。”韦深拍怕张正理的肩膀,“信任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过几个月,你应该就能接触到机密了。”
“机密?对了。”张正理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我在帮助整理李世群文件的时候,发现了一份报告,上面印着机密的红图章。”
“哦?快说说。”韦深来了兴趣。
“是关于发行一种新钱的报告,好像叫什么中储券,报告里写明发行这种钱的难点,计划针对发租界的各大中资银行,会有一个暗杀恐吓计划。”
“什么?”韦深坐直了身子,“仔细说说报告内容。”
“好的。”
张正理快速将记得的内容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