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厦，天色已经向晚。

黄昏给这个城市褪下了色彩，从鲜艳到暗淡，从华丽到朴素。

李清源吐了口浊气，舒缓长时间高速用脑带来的疲惫感，但没过多久，又变得精神奕奕。

年轻真好……

叶盼盼不自觉的盯着他的背影，许久后才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做？”

“你指的是什么？是相机？还是那个印度保安？”

“都有吧。”

李清源转过身，指了指相机包，道：“对记者来说，因为工作需要，相机是资产。”

“但对我来说，相机需要消耗胶卷，电池，所以它是负债。”

叶盼盼很难理解这句话，相机是你空手套来的，怎么就成了负债了？

“任何不能带来收益和现金流的东西，都可以看做负债，这种负债多了，就会把你的套牢锁死。”

“比如你有六万块，要做报纸代理，你把这些钱都用来交给报社做保证金，买车，租房，一旦有意外发生需要用钱，你还能维持的下去吗？”

叶盼盼有点懂了，“所以你把它换成了现金？”

“是啊，但是接下来我们还会用到相机，直接卖掉得不偿失，于是我卖给了陈桑。”

“哦，当然还有一個原因。电梯里他的眼神贼溜溜的，我很不喜欢。”

想起临别时陈记者那张黑脸，叶盼盼笑的花枝乱颤。

“那保安呢，你不讨厌印度佬吗？为什么要帮他？”

李清源表情严肃道：“我不讨厌和歧视任何国家、任何地域的人。之前的挑衅只是手段，他没必要为我的行为买单，何况他也只是在异乡讨生活罢了。”

叶盼盼努了努嘴，和声道：“他现在很崇拜你。”

“那是我的荣幸。”

以后他可能会长期在那栋楼里工作，和保安交好很有必要，何况只付出了一盒烟的代价。

晚风习习，忽然有了一丝凉意，他这才想起要买一件毛衣的目标。

“盼姐，我要买两件衣服，能陪我去吗？”

叶盼盼眼神一亮，逛街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李清源只用了15分钟，就买了一件毛衫，一条加绒保暖裤，而且是很廉价的那种，两件加在一起只用了23块。

“现在我们去哪里？”

“当然回家，这么晚了，一会儿小巴都没了。”

叶盼盼莫名失落，两人中午只吃了两碗鱼蛋粉，今天这么顺利，本还想去和他喝一杯庆祝一下的。

“喂，不是吧，你刚赚了八百块，为什么……”

“这么吝啬是吗？”

李清源道：“在财富没能形成规模的时候，节俭是成功的关键因素。”

叶盼盼有点不爽，她感觉对方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说教自己，但偏偏感觉他好有道理，这样显得自己像个白痴。

到了站点，再次坐上夺命小巴，李清源坐在外侧，叶盼盼靠窗坐在里面。

以前她坐巴士都很喜欢观望街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只是盯着闭目养神的李清源看。

不过小巴开车后，她也就看不下去了。

早上坐车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叶盼盼觉得不是在坐小巴，而是坐在一口飞天棺材里。

从发车后，她的屁股就没有与椅子接触过，大腿绷紧，随车摇摆，像是个正接受训练的雷霆伞兵。

李清源也在摇摆，他觉得有些设想很蠢，有人能在这种场景下填写问卷吗？

所以座套什么的还是算了吧，省一笔开销吧。

小巴速度很快，有多快呢？

早上30分钟的路程，这次11分钟就到了。

天旋地转的下了车，站点不远处就是报纸档，叶盼盼的老豆正向这边张望。

李清源正色道：“盼盼姐，你做好决定了吗？”

“什么？”叶盼盼疑惑。

“代理，你确定要做报纸代理了吗？”

“当然喽，我们一天就做了这么多事情。”

“好！”

李清源把手踹进裤兜，笑着道：“就这么决定了。对了，今天你送了我一件礼物，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咩啊？”

叶盼盼好奇。

“送你一家未来香江最大的代理发行公司，怎么样，我还吝啬吗？”

如果是白天的时候，叶盼盼只当他在说梦话。

可一天的接触后，这句话便有了点可信度。

“真好，不过不是我的，而是我们的！”

“是你的啦，忘了告诉你，我冇钱出资啊。”

李清源很坦诚的讲了出来，没成想叶盼盼听完后毫不在意。

“没有你，六万块做咩代理？”

说着，她很自然的挎上李清源的胳膊，语气暧昧道：“我只要你的人，不要你的钱！”

李清源赶紧挣开，因为椅子上的老头已经叉腰站起来了，看样子随时可能冲过来。

“盼姐，其实我可以不用和你讲的，等成立公司后，先拿一半股份，再骗你拿你的钱来做周转……”

他说着轻叹道：“但是我不想那么做。”

“利益是很伤感情的东西，等我们做大，你就不仅仅是你自己了，你身后会有一群人推着你，赶着你，拿你做幌子，去做你现在不喜欢的事情。”

“我们相交于微末，我不想这份交情一开始就留下隐患，所以，莪会全力帮你，但我不拿任何股份！”

李清源的语气很真诚，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他要走一条不同的崛起之路，赚钱有太多手段了，开始就坑合作伙伴，名声坏了，以后遇到真想坑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叶盼盼注视着他的侧脸，道：“你讲咩我就听咩喽，阿姐认准你，但股份你不能不拿，就算是安我的心好不好？”

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也显得叶盼盼足够聪明。

李清源道：“好，百分之五吧，不能再多了，这已经相当于白拿三千块了。”

“至少10％。”

“好吧。”

李清源接受了，多拿的股份，就多做出点事好了。

又说了一阵儿话，他便提出告辞。

回到住处前，他还去刘富民那里蹭了一顿饭，这位依旧热情，甚至主动询问明天想吃什么。

吃过了饭回到家，已经将近七点了，但刚打开门就愣住了。

因为他的沙发上，正坐着位短发美女，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正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