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夫子在评注《易经》中有言。
“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夫子说的好,说的妙。
假如没有种种铺垫,李清源直接宣布入主佳艺,他将会耗费大量的精力,来摆平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比如人事关系。
你黄口孺子,二十几岁凭什么爬到我上面?
你有钱,你是老板,那我不干了行不行?
这个时候,像TVB和丽的再出来挖人,那人心很快就会散。
股东和董事会也会个個不服,他们能找各种理由让你不爽。
处处掣肘,内外、上下全部合力与你斗,纵使再有手腕,也很难安定局面。
可现在则不同。
先生如同受气小媳妇般的文章,还有怡和将他列为眼中钉,肉中刺,在慕强的人心中,他简直成了一个英雄。
至于怡和为什么把他看的如此重?
林少是草包,他自己都懒得伪装。
谁在背后撺掇林少使坏?
九龙仓大涨大跌那天,李清源在怡和证券开的账户,上午赚了60%,下午轮到主力博弈了,他又不见了踪影。
有利银行的黄金,被他和曹明志买下来,打算成立一支基金……
种种线索,怡和若在反应不过来是他搞事,那么也麾下的顾问都可以辞职了。
百年英资,何尝吃过如此大的亏?
一番探讨过后,尤其是远在伦敦的亨利先生听说以后,亲自定下了计策。
华夏人讲究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只有二十岁的年纪,干脆把他捧高,等待机会,再一举将其击落与尘埃!
此计不可谓不妙,李清源也能识破怡和的用心。
有了怡和的这一波以后,他再想伪装人畜无害,或是立场单纯的热血青年就不可能了。
但面对怡和的用心,李清源仅是不屑一笑。
“风能摧木,焉可拔山?”
3月28日,李清源正式入主佳艺。
尽管他还没能拿到股份,实则林少已经不管事儿了。
只等李清源发行的基金募资到位,再把账目算清楚,拿到自己该拿的那一份,林少就要开始潇洒人生了。
唉,老爹的三个亿,终于快全套出来了……
李清源是从头到尾抓过权力的,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进入佳艺的第一天,他仅是见了几个高层一面,简单寒暄几句,既没有调整,也没有立什么目标。
梁小姐掌权时间太短,钱是花了不少,却也没来得及培养真正死忠,因此她的跳槽,除了让林少背负骂名外,几乎没带来太大动荡。
不过近来佳艺高层频繁动荡,无论是台前还是幕后的工作人员,都难免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自然不适合做什么调整。
但李清源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第一件事儿,他把林少的朋友毛耀燊先生,重新恢复了人事经理一职。
然后将高妹许文慧,安排进了财务部门,暂时担任出纳工作。
这样人事权,财权,尽管没能全部掌握,等过一段时日,他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之后就是扩大班底问题了。
别看他搅风搅雨,但电视圈的人,他还真认识的不多。
而电视台,可能是他未来最重要的阵地,尤其还涉及意识领域,李清源深感独木难支。
经历过一番自我思想斗争后,他给自己的几位同学打去了电话。
“喂,忠哥,我是李清源。”
电话那边先是一愣,讶然道:“源仔?你怎么找到我电话的?”
“《号外》这么热销,我能不知道你们?”
男声沉默片刻后,再次笑道:“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李清源简明扼要:“我在佳艺,需要人帮忙。”
“见一面?”
“好,见面聊……”
两人约定了地点,也在没啰嗦,于是在下午的福临饭店中,有了这次久违的会面。
重新介绍一下原本的李清源。
男,21岁,去年毕业于港大社科系,自诩进步人士,曾参加抵制女王游行和各类社会活动。
他在前年,强硬的和校方对抗,因此没能拿到自己的学位证书。
他的同学们,后来有些从政,有些创业,有些进入金融业,有些进入传媒圈,有些是著名的死硬派。
还有此后长居京城,创办杂志,捧红许多人,成了著名作家,也影响了很多人。
就比如现在见到的这一位,陈冠忠,去年和丘时文、邓小雨、胡君毅一同创办了《号外》杂志。
还有目前在米国留学未归的卷毛,等他回来,按照原本的轨迹,应该是《号外》的主编。
说实话,挺不好聊的。
同学之间闹掰了,加上互相理念不和,反馈到实际交往中,才叫一个难受。
尤其大家还都不是严格意义的敌人,撕逼起来更加痛苦。
不过李清源除了一身皮囊和根本立场没变,其他方面,他和过去的李清源截然不同。
“忠哥,来和我办电视台吧。”
陈冠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居然愣住了。
“你现在的样子,还真不像去年。”
是啊,李清源常回想卷毛激进,其实原本的他要更激进,他的理想是学“切”去打游击……
等等!
假如没有他的穿越,没准“自己”真的会去,或是非洲,或是什么艰苦的地方,和万恶的帝国斗争到底。
而相比于卷毛的托派,陈冠中则属于自由左,寻求对话,主张融洽。
某种意义上说,李清源和他的观点接近,皆是主张公平正义优先,社会福利倾向底层。
这也是他为什么先找陈冠忠,没直接找卷毛的原因。
两个人容易达成共识,彼此才华认同。
陈冠忠是什么人?
可以说“港风”能碾压韩流,霓虹,成为80年代整个亚洲的美学答案,《号外》功不可没。
长得好看的人遍地都是,任何明星都具备大红的潜质。
决胜的关键,是幕后推手。
《号外》不光捧红了香江的明星,还向外输出了整座城市文化,是时代的标志符号。
直到几十年后,人们依旧会想起那些怀旧的、温情的、未知的、惊心动魄的都市故事,依旧会感慨当时的集体美学与视觉潮流,《号外》占据了相当一部分因素。
这种人不能谈钱,不能谈情,归咎还是要谈意识形态。
“忠哥,我思想更进步了,法兰克福不适合我。”
“任何主张,都要回归社会实践,不能陷入盲目的否定一切,比如说自由和秩序,公平和效率,虽然我们很想要两全其美,但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有相当的难度……”
主义主义,今年才二十多岁的陈冠忠,怎么能谈的过浮沉多年的李清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