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义使君有何安排?”公孙敬之急忙问道。
“呵呵,有劳大兄记挂,义使君擢我为游徼了,掌管北清明亭和南清明亭两亭三乡治安。”樊千秋说道。
“当真?”公孙敬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当真,我现在就要去功曹领取组绶和官印。”樊千秋笑着道。
“啧啧啧,贤弟仕途顺畅啊,那日在娼院初见,我便知你非同常人,定能有番作为。”公孙敬之讨好道。
樊千秋心中冷笑,那日的事情他也记得很清楚,当时这公孙敬之威逼万永社低头,那是猖狂得很。
此子当时恐怕绝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社子弟,有朝一日竟然真能与他平起平坐了。
更何况,公孙敬之用了七八年才当上这二百石,可樊千只用了半年就到了二百石,速度相差太大。
“大兄,以后还要你多提携。”樊千秋行礼笑道。
“哪里哪里,以后你我同寺为官,相互提携才是。”公孙敬之这寒暄的话语之间,很有几分酸意。
樊千秋又耐着性子与公孙敬之应付了几句之后,就穿过整个院子,来到了正堂右边的那排厢房前。
他在这几间厢房面前走了几個来回之后,就确定了功曹阁的位置。
樊千秋理了理自己的袍服,然后便走到门前,先往里面张望一番。
功曹阁和户曹阁一样,也是狭小逼仄,横纵不过四五步,还被帷幕分成了左中右三间室。
【一步≈1.5米】
中间坐着一个白发苍颜的老者,右侧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左侧是三个弯腰驼背的老书佐。
这几个人正伏在案上处理公文,堆在案头的竹简木牍堆得一尺高,几乎将他们遮挡住了。
眼前的这一幕,不禁让樊千秋想起了数月之前,他在东市市楼里见到东市主记的那一幕。
于是他不由得再次感叹,大汉基层的属官吏员当真也是辛苦啊。
“敢问此处可是功曹阁?”樊千秋站在门外,不卑不亢地问道。
“此处是功曹。”坐在中间功曹掾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樊千秋,“你是樊千秋?”
他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阁中其余几人也都抬起了头,朝樊千秋这边看了一眼,眼中有羡慕。
“禀告上吏,小人是樊千秋,义使君让我来登记吏籍,并且领取组绶和官印。”樊千秋如实答道。
“我是功曹掾蒋平安,以后你我同寺为官,品秩上亦无太大差别,也不必用谦称敬语。”蒋平安摆手道。
“谢过蒋曹掾。”樊千秋见其和善,当下对其多了几分好感。
“不必多礼,先坐等片刻。”
“诺!”樊千秋进门后再次行礼,便与蒋平安隔案坐了下来。
蒋平安转身在身后的书橱中窸窸窣窣地搜寻了片刻,便将吏籍簿寻了出来。
他在吏籍簿上找了许久,才寻到游徼严封的名字条目,在其后加上“获罪,因免”这几个字。
蒋平安又寻出了义纵提前写好发来的手书,再次与樊千秋仔细核对姓名、户籍和爵位等细节。
过程虽然有些刻板和木讷,但那一丝不苟的样子,仍然让樊千秋觉得钦佩。
大汉官吏若都能这样细致,世间当少许多冤假错案。
一切核对无误后,蒋平安终于动笔,在吏籍簿最新的那块竹牍上,另起一列写下樊千秋的名字。
“长安清明北乡大昌里编户籍公乘樊千秋,元光三年十二月初七,辟为县寺游徼,品秩二百石。”
【讹正:元光年是后来追补的年号,所以当时不该这样记,历法之事极为复杂,我简单一些写】
看着蒋平安缓缓落笔写下此句,樊千秋心潮有些澎湃,这区区二百石的游徼,确实来之不易啊。
两百石的官员,在整个大汉起码有上万人,但也算是入了流,比私社社令的地位那就高太多了。
这意味着樊千秋有了编制,妥妥算是考公上岸了,而且级别不低,至少与后世的科级不相上下。
半年就从临时工升到科级,放在后世想都不敢想,后世的衙门里不知有多少满头白发的副股级。
接着,蒋平安又让功曹史从饵室找来了组绶和官印,连同写在竹简上的一份除书递给了樊千秋。
组绶是一丈五尺长的土黄色组绶,官印是一寸大的鼻钮通官铜印。
拿在手中,轻飘飘的,但是意义非凡,象征着权力。
“绶印和除书都在此处了,至于袍服,就要你私下自己寻人来裁制了。”蒋平安徐徐地说道。
“多谢蒋曹掾提点。”樊千秋拜谢道。
“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琐事要与你交代,你且仔细听着,莫要有疏漏。”蒋平安再次说道。
“诺!”
“寻常官吏,每日卯正到寺里点卯,酉正方可放衙,不可迟至,亦不可先退,夏冬时,当有调整。”
“你是游徼,平日要多在乡里巡查,所以倒不必日日都来点卯,这就要你自有一番规矩,莫懈怠。”
“另外,每五日一休沐,若有急事不能到衙,要提前向功曹告归,获批后,方可脱职,自行安排。”
“你切不可小看此事,均会如实记入功劳簿,成为你日后课考的依据,进而影响你的升迁和奖惩。”
“老朽见过不少年少得志的官吏,许多都会被这些小节所牵连,以至于落得一个丢官入狱的下场。”
年迈的蒋平安说得不急不缓,这番话他也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听进去。
“你品秩为二百石,月奉为三十斛粟,半钱半粟,每月初一到城南之外的承平仓,凭这除书领取。”
“县官若另有赏赐,亦到承平仓凭除书领取。”
就这样,蒋平安非常称职地向樊千秋讲述上任后要留心种种规则,巨细无遗。
樊千秋连连感叹,他没想到在大汉出仕当官,竟然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琐事。
和混私社比起来,所要遵守的规矩实在太多了,绝不是打打杀杀就能升迁的。
“另外最要紧的,就是记住一件事,为官不可只有才,还得有德,只有德才兼备,才算不负君恩。”
说完这句话之后,蒋平安终于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有劳蒋曹掾提点,以后同寺为官,还望多提携。”樊千秋诚心地再拜谢道。
“走吧,我等现在去正堂,使君当要向你引荐寺中各曹掾,方便你日后行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