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李元才明白过来,法明为何明知广念广海交情深厚,情同兄弟,却依旧让他布置阵法。
为的便是让广海出现纰漏,让残魂逃出阵法再消灭!
但为什么这么做?
李元的目光落到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他走过去伸手在脖颈一探,早已没了呼吸。
是为了广念。
但他为什么宁愿为了一个凶多吉少的弟子,而去牺牲另一个弟子呢?
其中必有缘故,但那缘故,李元无法理解。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一道残魂,一出世便被镇压在佛堂,佛光又正是其克星,纵使其原来实力非凡,但在这种环境下,又能提升多少实力?
以今日护法明王阵表现出来的威力来看,或许不在金丹境战力之下,并且这还是舍利子没有嵌入阵法中的表现。
李元在法明旁边看的分明,舍利子乃是阵眼,但今日只是作为辅助,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作用。
他虽然不懂阵法,但也知道,若是将舍利子直接祭入不动明王像眉心,那威力,起码要比今日的大!
所以,法明这么做,都是为了广念。
但黑气刚一逃出,狮子吼还未用处,他就疯也似的去救广海,如此行为,实在矛盾。
看出这些的李元,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想法明。
他击杀黑气残魂,可以说免了一场大乱,救下了全寺人,乃至全县人的性命,如何不伟大!
但是他以自己徒弟为饵,相救另一個徒弟,“以一换一”,对广海甚为残忍。
法明、法汉离开原位,阵法渐渐溃散,佛光照身,暖洋洋的,李元反应过来什么,一手轻拂黄皮葫芦,站在那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阵法虽散,但空中的不动明王像依旧如常,法汉伸手一招,舍利子慢慢飞出,明王像这才慢慢消散。
李元见舍利子灵性十足的重新飞到手上木盒里,心中啧啧称奇,合上盖子,递给他。
法汉珍重的接过,对他微微欠身,“多谢李观主。”
“方丈这话就见外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李元摆摆手,鼻子微动,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香,随即一笑。
这时,四周阵法痕迹已经消散,各弟子也都散去了,有管事弟子要把广念尸体收敛,被法汉制止。
李元转头看向方才残魂消散之地,好奇问道:“此残魂是上古留存下来,这么简单就消灭了?”
法汉点头道:“应当如此。”
“如此便好,上古之人留存至今,还行夺舍之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李元感慨一句,随即又担心道:
“不知广海伤势如何,严不严重,此次着实……唉……”
他不知法汉是否知晓法明之计,刻意说明又像挑拨,多说无益。
在佛堂前呆了一会,见法明没有出来迹象,李元便先行告辞。
一场战斗之后,寺中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诸事驳杂,法明又不在,法汉没有挽留。
李元走在路上,心中想到,自己虽然对敌手段不少,但却缺了能救命的丹药,否则受了重伤,手段再多也无济于事。
当下,他在心中想着,该是何种灵气能炼化出救命的丹药。
如今他连先天灵炁都采到了,炼化灵气灵药丰富,隐约也能想到一二。
想要炼化出救命的丹药,首先采到的灵气就须得是这一类属性,可是能救命的灵药大多独生,莫不是要自己种一片?那可难了。
这时,李元想到方才采集到的灵力,吸入丹田。
灵力入了丹田,是金光模样,占据了一个角落,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禅定佛气”
今日佛堂前佛光弥漫,简直就像不要钱似的,早可采集。
但李元担心采集了佛光灵气万一导致阵法威力不足,让残魂逃出生天,那可糟糕。
故而直到最后,战斗结束,才采集了一道。
很快回了明泉山,一路上他心中种种想法闪烁不定。
从大义上看,法明所做之事没有一点错,牺牲一人,来换取全寺安全,在某些英雄小说中很吃得开,也不能说错。
但李元好奇的一点是,广念被残魂夺舍半年,听今日二者话语,之前交过手,残魂又杀了法明师叔,以法明的智慧不难想到,广念已经九死一生,甚至说十死无生!
那么,他为何还要谋求那一线生机,去救广念?
个中缘由,只怕大有深意。
不过这也不与李元有什么关系,只是为广海可惜,回了青松观便将此事抛开,修行起来。
……
静宁寺里,法汉送别李元,来到佛堂前,盯着广念的尸体看了许久,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抱起来径直去了佛堂。
推门进去的一瞬间,一道刺目金光照来,他眼睛微眯,关上门闪到一旁。
以他的眼力可以看清,佛堂中积蓄多年的佛光,此刻正被法明引导着,源源不断的涌入躺在地上的广海体内。
广海就是那个散发金光的源头。
法汉把广念尸体放到一旁,眼皮耷拉着,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广海身上的闪过一道白光,诸多佛光再无法涌入。
法明这才停下引导,掐动法诀,将佛光封印回去。
“近百年的积累,一朝丧了大半,愧对先辈。”
法汉却道:“先辈早已逝去,是否愧对他们已不能知,此刻应该愧对的是你的弟子吧。”
法明脸上皱纹深了几分,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广海身上,他塌陷的胸口已经复原,微微起伏着,身上还有淡淡的金光闪烁,看起来佛性昭然。
“是,差点害了他性命,的确愧对。”
他眼中流露着复杂的情绪,深深合上眼皮。
法汉不知怎的,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不带任何感情的说:“这样值得吗?”
“值不值得都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为了一个弃徒之子,甘愿将另一个弟子置于险境,有你这般的师父,真是他们的福气!”
法汉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疾言厉色中带着些许讽刺,若是旁人看到,怕是要惊掉下巴,谁能想到法汉方丈还有这样的一面。
“弃徒?”
法明目光猛的一睁,锐利的目光直视方丈,“师兄是说广念是弃徒?他三个月大来的寺中,是我一点一点喂养长大,自小长在寺中,受佛法熏陶,何来弃徒之说!”
法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师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还执着于此。”法明脸上露出一抹嘲笑。
法汉哈哈一笑,“我执着?明明是你执着吧!”
他猛的向前一步踏出,眼中怒气横生,“他是弃徒,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弃徒!”
“他?他是谁?自小将你养大,传你佛法,顾你修行,没想到如今在你嘴里连个姓名都没有了。”法明火力全开,讥讽不已。
法汉脸上一片怒容,“养恩?师恩?法明,你竟然会提到这些,不得不让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难道忘了你我小时候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了吗?
即便恩情比天大,可当年他犯下大戒,你我在寒冬腊月里苦跪七天七夜,活生生掉了半条命,才让他留下一命,这些你忘了?!哈哈,你的确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