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顿管饱大肉的承诺，或者是男女之间的较量，亦或者明白识字的机会来之不易，一群孩子没有一个懈怠的，全都认真听课。

一个时辰的课程转瞬即过，中间休息了一会，除了去处理個人问题，都在座位上复习上节课的内容，或询问旁边的人。

李元欣慰的直叹气，深感这个年代的孩子对学习的态度让人感动！！！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李元搁下笔，让他们到溪水边洗过手，排成两队来到道观后方。

这里除了两个灶台，旁边又多了一个木桌，上面放着两个大盆，一个大瓦罐。盆里是碗筷，瓦罐中是蛋花汤。

还没吃，只刚一靠近，香味就将孩子们包裹住，本来不饿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全都流着口水，使劲抬头去看。

这时，李溪说：“小李道长，我爹不让我在这里吃，我带干粮了。”说着，打开一直随身带着的小包袱，拿出两个馒头来。

“还有你的一个。”小手递过来一个馒头。

旁边的孩子们一同点头，纷纷打开包袱，带的都是干粮。

“……替我多谢你们父母，一顿饭我还是请的起的，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带了。”

他心中不知什么感觉，只觉有些涩涩的，让人有些难受，但这种难受不是病痛的难受，而是开心、懂事的那种。

“怎么，不听我的话了？刚刚怎么说的，到了山上就必须听我的，快把干粮收起来。”

赵宝小鼻子嗅了嗅，像只小仓鼠，率先收起干粮，摸着肚子叫道：“小李道长这里的饭好香，今天大家先尝一尝，等下山回家和你们爹说，有什么问题让你们爹来同小李道长讲，我们只管吃就好！”

李元笑道：“赵宝说的对，你们只管吃，有什么问题我去找你们父母说。”

到底是孩子心性，一听这话，都把干粮收了起来，只有一个，坐在最后面的那个孩子，看着有八九岁，瘦高的身子站在最后，拿着干粮默默走到一旁。

李元感觉有些奇怪，先安排好孩子们在木桌前排队下面，一人一个大碗，一个小碗，大碗盛饭和菜，小碗盛汤，一个个来，不许插队。

然后自己跟着那个孩子过去。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掏出干粮默默的吃着。

“怎么不去吃饭？”李元走过来在他前面坐下，笑着说。

这个孩子连忙站起来，“李道长，我吃干粮就好，不用吃那么好。”

李元拍拍他肩膀，让他坐下，察觉到他的紧张，随口问道：“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村里人吗？叫什么名字？”

他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叫沈平安，是西槐村人……我爹娘都去世了，来投奔姑姑。”

“你姑姑是？”

“沈凤，赵宝的娘。”

李元恍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摸摸他的头，“你觉得自己不是大柳村的人，不能去吃？”

沈平安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表明是这个意思。

“傻小子，这和是不是村里人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在这里学习的孩子，都可以去吃，也是我力微，不然的话，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孩子我都可以请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到了明泉山，只管听我的。”

沈平安咬咬嘴唇，脸上有些迟疑，还是没有动。

李元转念一想，这孩子怕是自尊心很强，便道：“那你看这样如何，这里靠近树林，难免风吹叶落，你每日提前一些上山，帮我把这里打扫干净，算你每日的饭钱，怎么样？”

“真的可以这样吗？”沈平安有些惊喜的抬头，郑重保证：“李道长，我会每天都来的！”

“相信你，快去吃饭吧。”

李元拍拍他的脑袋，看着他跑过去，心中叹了口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尤其是这个年纪，不大不小，寄人篱下，什么都懂，但什么也做不了，最是难熬。

“不如……”他心中一阵沉吟，随即抛开。

青松观不是救济院，虽然沈平安可怜，但再怎么着有个姑姑在，又是个小地主，怎么也不会饿死，没有生存危机在，其它的……且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他走过去时，沈平安最后一个在盛饭，没有饭桌，孩子们都抱着碗筷去到学习的桌椅上去吃，算是露天食堂。

钱三郎走过来，紧握着拳头，有些怯生生的说：“小李道长，我能不能把饭带回家去……”

一句话字数不多，但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李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准备的是白米饭，放到村里，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有懂事的孩子，如梅花、杏花等，看着白米饭有些纠结，时不时转头看向他，都是想把饭带回去分享的。

懂事的孩子。

他想了想，说道：“今天是第一天，刚开始学习，村里还有些孩子没有来，你们回去把在山上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宣扬一番，等明天都上山了，就可以带回去了。”

在春种到秋收这段时间，村里的人只能勉强饱腹过日子，哪里能吃得起白米饭。

一碗白米饭不多，但放到粥里，也能让家里人打打牙祭。

李元无意做圣人，但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对与自己之前有照顾、有好感的人以回报，并不是道德心泛滥。

“谢谢小李道长！”

钱三郎兴奋的鞠了一躬，两步跳回自己的位置上，大快朵颐。

白米饭就着青菜大肉，这是过年的饭食。

到了下午，放学后，沈平安留下，将石桌石椅归置整齐，又把四周打扫一遍才离开。

李元劝说好几遍，他都充耳不闻，坚持做完。

第二天一早，刚刚卯正，沈平安就上山来，提着扫帚，将课堂处，连带着道观四周都打扫了一遍。

李元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随后吃饭的时候让沈平安一起，他还想拒绝，不禁把眼一瞪：

“这么早上山，在家吃的什么？让你提前来不是做苦力的，小小年纪不吃饭怎么长大，我还想着以后你有本事了，多多帮我的忙呢……怎么，现在干活作了报酬，以后不上山了，就忘记我了不成？”

“不不不，李道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了您。”

也忘不了您昨天的饭。

沈平安在心中默默的说，最终在饭桌上坐下，同李元他们一起吃。

古婆婆笑道：“多懂事的孩子，但这个年纪懂事太多有害无益，只管开心就好。”

李元心想，他怕是做不到如普通孩子一样的无忧无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