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有心去寻王常，但知他此时必定忙的脚不沾地，想了想自己能做的，便没有去寻，径直回了青松观。

他将观中积存的药材、粮食大部分收拢在一起，略作清点，想了想，送去县城孟家，请他们代为救灾。

孟家本就乐善好施，正要施粥救灾，哪有不同意的，孟老爷代百姓感激不已。

李元拜拜手，问及孟康的情况，知他自年节过后，一直在西山书院读书，听说大有收获。

“那便好，学无止境，他能有所得说明真的学了，也算没有浪费你的一番心意。”

孟老爷颇有几分骄傲，仍谦虚了几句，又道：“还要多谢道长教化之恩，他曾说年前在山上住的几天大有收获，比之从前学的都要多。”

“学多学少都是自己的感悟，是他的能力，我不过点拨一二道理，于学业上却无进益。”

没说太多，李元告辞离去。

孟老爷看着院子里的东西，又惊又喜，对妻子道：“李道长当真高人，方才你看到没有，他只一挥手，院子里便凭空多了这些东西，真乃神仙手段！”

“我怎得没见！”孟夫人白了他一眼，亦是有几分激动，“我在窗户上偷偷瞧见了，幸亏咱们会见李道长，每次都是屏退下人，否则不知要引起多大的乱子来，没想到，咱们家还有这份机缘，能够与仙人有交情。

黄老爷、赵举人他们还要去寻仙人，喊着老爷一起，殊不知咱们家已经提前交好一位了。”她轻哼一声，又暗自得意。

“行了，别显露出去，逢年过节不要忘记奉上一份大礼到青松观。”孟老爷提醒道。

“那是自然，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昨日那番动静，百姓如何看不到，单是那贯穿天地的水龙卷就已让人失神，更别说后面传来的种种声响。

虽然几位大能交手处远在两州交界处，但声响传开，云川县众人也能听到雷声阵阵，仿佛上苍震怒，吓的在家中不敢外出。

等昨日乌云散去，阳光洒落时，人们都有几分难以置信，积聚多日不散的阴云就这般散开了？

有人大着胆子，四处走动，无甚异样，人们才慢慢的活动开来，发现了县城之西多出的湖泊和长河。

一日之间便多了出来，分明是神仙手段！

故而，有心人将昨日的种种异动结合在一起，猜想到昨日是有仙人斗法，于是县城中一众乡富家都动了心思。

人间富贵哪里比得上仙家长生逍遥自在。

不过，当他们翻山越岭，到达斗法之地时，看到的是被刮了三尺地皮的大地，不由惊愕无比，但因此更加相信此地是仙人所在了！

当下，有人取了泥土，带回家中以作供奉，有人取了积水，盛放玉瓶中小心收藏……另有种种手段，求仙人保佑不提。

他们哪里知道，昨日风雷雕在此地不知洒落多少鲜血，掉落多少羽毛。

这可是金丹境巅峰灵兽的灵材！寻常时候哪里能得，好容易有这个机会岂能放过，刮地三尺都是轻的了，还有人因血落到湖中，将整片湖水取走。

一切都是为了修行，不寒碜。

……

“我原以为你会先帮助山下村民的，自己动手，不假他人。”古婆婆趴在躺椅上，看着归来的李元说了一句。

李元在旁边坐下，平静的说道：“我已留了足够的粮食，村里来人不会空手而归，至于其他的，我终究只有一人，即使是修士，也无法帮到所有受灾的百姓，只能量力而行。”

古婆婆听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为何要教导村里的孩子读书，修行主清静无为，不沾因果，凡尘俗世里太多红尘烦心，实在不宜踏足。

因此，那修行门派多大多建在深山之中，远离人世，既隔绝了俗世纷扰，亦能贴近自然，感悟大道，岂不是好？

修行中人，到底修行才是根本。。”

崔宁端来茶水，给二人倒上茶，坐到一旁静静听着。

一旁雄鸡踱步而来，对着一块木头“笃笃”“笃笃”的轻啄，头顶屋檐上，自雄鸡化妖后伤了自尊心的小松鼠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捧着一个松果在啃。

天朗风清，晴空万里，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似乎都在此刻展开。

李元微微一笑，说道：“我说不上杀伐果断，但也自诩不是良善之人，该杀的杀，该救得救，手上的人命不少，仇家亦有几個，但我并不惧怕，反而享受这一路所经历的事情。

因为我是修仙者，是踏足了修仙道路的人，我知道自己的修为，明白自己的神通，终点已经与凡人不同了，他们所希冀盼望的，已经是我随手抛弃的东西。

于我而言，教导他们读书识字，不过是随手施为的一件事，或是闲来无事的一场游戏，但对他们而言，却是犹如树叶上的一滴露珠，对蚂蚁来说就是生命源泉。

我无意改变什么，也没有什么目的，更不是站在至高处趾高气扬，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一点看起来是好的，结果不会很坏的事情。

或许只有这一个夏天，只有这几十个人，但，我所做的事的确会真切的改变一些乃至几个孩子的命运不是吗？

如果这沾染了因果，那我心甘情愿。”

一番话慢慢说完，崔宁震惊不已，吃惊的看着他，眼中有莹莹光芒闪烁。

雄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小的眼睛中透露着一抹思索之色，结果下一刻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枚松果打断，愤怒的抬头一看，是小松鼠不知何时听呆了，手上力气不自觉一松，让松果掉落。

雄鸡“喔”了一声，自觉不和没化妖的兽一起玩，昂着脑袋走开。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青松观中久久无言，半天才有古婆婆一声极淡的叹息。

“修士首重心性，你之心境，已超过修为一大截，老身佩服，佩服。”

李元端起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