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来到了第二天的深夜。

在这偷鸡摸狗的好时间，林希偷偷溜出公寓，去赴法蒂丝的约。

穿过昏暗的小巷，他刚转过街角，就在阴影遮罩的角落遇见等待他的阿克。

阿克靠在垃圾桶旁边的围墙上，几只野猫在他裤脚蹭来蹭去，旁边还有猫罐头投喂的痕迹。

看到林希出现，阿克默默把腿挪开，离野猫远一点。

该不会这种人还喜欢喂流浪猫？

林希看着他愣神，反应过来后双手插进衣服口袋走向他。

“晚上好。”

看见他出现，阿克挺直身体打了声招呼，率先朝热闹的酆天门步行街走去。

林希落后他几步，两人一路无话在热闹的街道中穿梭，过去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主动开口：

“被那个燎原的干部逃掉，我没能留下他。”

“什么？”林希差点没反应过来。

阿克稍微转回头，接着补充：“但他受了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你。”

林希与他对视，脚步顿了顿，很快点头：

“嗯，谢谢。”

“举手之劳。”阿克惜字如金，继续向前走去。

等出了熙熙攘攘的步行街，早有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停在路边静候多时。

林希坐进后座，才发现法蒂丝换上一件深红色的晚礼裙，礼服紧贴曼妙身姿，大片肌肤被暗红色反衬，白皙得耀眼。

她的双腿交叠着，轻轻搭在一起，脚尖勾着高跟鞋，将足弓露出来，惬意非凡。

“只是吃个宵夜，有必要那么正式？”

林希望了眼车中价格不菲的内饰，面对法蒂丝称赞道：“今天姐姐很漂亮。”

“我还以为你会害羞到不敢看我。”

法蒂丝对他抛出個Wink，长睫毛轻轻颤动。

“如果是几天前，看见姐姐这幅打扮我可能会害羞，可现在我心里只把你当做姐姐尊敬。”林希轻笑摇头。

“嘴巴真甜。”

法蒂丝睫毛弯弯，对阿克挥手，示意他开车。

等他们汇进如注的车流，融进霓虹夜色中，法蒂丝才转过头来，回答林希最开始的问题：

“请你吃的可不是普通宵夜，如果不够正式，岂不是让你觉得姐姐怠慢你？”

“怎么会，我其实很好养活，酆天门的路边摊足够了。”

林希摇摇头，望向窗外林立交错的城市流光：“我们要去哪？”

法蒂丝手指向下回答：

“海里。”

忽然间，豪华车驶入隧道，视野陡然一暗。

可没过几秒，又重新豁然开朗。

涌动的气泡从四面八方上浮，世界多出一层浓厚的波光滤镜，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除开海底隧道的照明外，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漆黑。

隧道周围有鱼群浮动，在礁石与海藻间漫游。

“绝大多数独立城市都是漂在海上的浮岛，特殊的地基材质使城市与海洋浮力平衡，从而达到固定作用。”法蒂丝微笑着淡淡解释：“海面下只剩很小一部分，也是影视作品里常常出现的深渊概念。”

林希还是第一次来到海下。

天空与深海，对只能漂泊在星球表面的摇篮星人类而言同样神秘。

人类无法飞上高空，同样也无法沉入深海。

星球如此之大，人们却只被限制在狭小的表面上，进出不得。

“听说大破灭前的人类文明遗迹，都在海里。”他随口提道。

法蒂丝把玩着垂到肩膀的秀发：

“是四百米以下的深海。”

“海洋压强在深度超过四百米后会陡然拔高，人类如今掌握的科技材料不足以支撑下潜，还有大量宝藏留在无人探索的黑暗里。前文明的发展程度，远超如今人类达到的极限。”

听她说话，林希望向车窗外。

考古攀科技嘛，越古越强，很老的设定，他表示理解。

同时，法蒂丝神秘一笑：“有人说深海之下是源界与现实交汇的混沌，在那里源界与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得以让源界的无主源光流窜到海中。一些前文明遗留的现实物品受到源光照染，形成独特且强大的特性，在现实里被称为‘深海遗物’。”

林希收回远眺目光，将视线落在魅惑香艳的法蒂丝身上，问：

“禀赋源光与深海遗物之间有什么区别？”

“前者本质是辉耀者精神的转化，形态由辉耀者的内心决定；后者则固定形态，特性某些时候更奇妙，甚至能诞生智慧。”法蒂丝科普道。

林希豁然想起他在上次迷宫中遗失的小魔镜，那件道具与法蒂丝所说的‘深海遗物’十分吻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随意聊着，逐渐逼近隧道尽头。

划破海渊黑暗的霓虹光亮从那里照彻，一座金碧辉煌的水晶宫赫然倒立在海底，宛如仙境龙宫。

“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阿克说个大概，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眼见海底水晶宫愈来愈近，法蒂丝双手端庄地放在腿上步入正题。

“有很多。”林希从那梦幻般的建筑上收回目光，“最好奇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你想说什么？”

他们的豪华车停在水晶宫门口，海水被从中间分开，留下一条干燥的道路，法蒂丝带着他往里走。

“在海上列车主动接触我，招募我进入衔尾蛇。”林希提示，在‘接触’两个字咬了重音。

“小弟弟在埋怨？”

法蒂丝回头看他，莞尔一笑。

“信任的裂痕产生后，难免会有这种情绪吧？”林希坦然承认：“换做任何人都会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在费尽心思算计，想从我身上得到好处。”

法蒂丝脚步一顿，伸出手来，示意林希张开臂弯。

林希走上前去，接着被她轻轻挽住，就像姐弟一样继续向前走。

“燎原的人和你说我哪些坏话？”她问。

林希如实回答：“他说，我身上有一道‘真理’，而姐姐正是看重这点，才故意接触我。”

“那你有吗？”

“大概有吧，我也不知道。”

两人走至水晶宫大门，被穿着庄重的侍者拦住。

侍者已经看不出普通人类特征，清一色的高大身材，皮肤贴满亮灿灿的金箔，所有人都像一个模子烙印出来。

他们花了几秒钟时间验证法蒂丝的的身份，接着恭敬站成两排：“帝妃殿下，您预定的宴会厅已经打扫完毕，请和我来。”

“帝妃？”

林希一愣。

法蒂丝露出得逞般笑容，仿佛故意想看他这副表情：“哎呀，我没和弟弟说过么？维尔蒂纳大学的裁云教授，另一层身份是洛安那位永生龙帝的帝妃哟。”

林希完全怔住，万万没想到她明面的隐藏身份地位会这么高。

“想追姐姐，就要光明正大把龙帝打趴下。”法蒂丝眯笑着拱火。

“可惜这只是是姐姐的假身份，否则我倒真想见见那位龙帝。”

林希好似遗憾叹气。

法蒂丝卖关子般笑笑，和他一同走进去。

侍者将两人带入预定好的宴会厅，与其说是宴会厅，不如称之为宽阔的海洋馆。

艺术装饰布满整层楼，他们是今晚唯一的客人。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远离尘嚣，宁静而神秘。

玻璃穹顶清澈明亮，彻底融入浅海的自然环境中，水晶吊灯如海底珍珠般垂挂，洒下柔和光芒。

法蒂丝站在大厅中央，等侍者离去后便转过身来。

“这里怎么样？”

“还算不错。”林希如实点点头，新乌托邦的智械们从来都是实用主义，根本看不到如此浪费的奢侈。

他随意在桌前坐下，直接开门见山询问：

“姐姐还没回答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法蒂丝绕到他旁边，伸手抓了抓他头发，眯起眼睛：

“因为很像。”

“像谁？”

“我。”她满意看着林希的发型，从她指尖溜走的杰作，补充道：“很久以前的我。”

“你讨厌一成不变静如死水的生活，期待史诗般的刺激冒险；同时又很无趣，小心翼翼攥紧到手的幸福不肯松开。这种渴望变革又渴望不变的心态，不是很有趣么？”

林希低下头，陷入沉思。

法蒂丝站起来，优雅绕过桌子，轻盈地在他对面落座。

“仅此而已？”

林希忽然追问。

法蒂丝愣了愣，很快笑意吟吟盯住他：

“是，你猜的没没错。我的确知晓，你身上有不同寻常之处，才故意和你接触。”

本以为眼前的少年会局促不安，会故作镇定，会不可置信，却没想到对上林希平静如水的眸子。

他开口的第一句回复是：

“先点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