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辆黄昏城城市安全署涂装的警车拖曳尾迹飞驰，如喝醉酒的壮汉，径直撞进酆天门中央大街入口的植物绿化带中。

车前引擎盖冒着刺鼻白烟，绿化带洒水的喷头被撞坏后喷出七八米高的水柱。

在淅淅沥沥中，林希一把扯开安全带，伸手摇了摇花淳熙肩膀示意他回神，接着自己开门下车，将惊魂未定的莫婕从后座拉出来。

三人踱步离开绿化带来到中央大街上，周边路人纷纷侧目，检查到没人受伤，林希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莫婕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漂亮的脸上全是慌张，死死抓住他的手：

“小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鹰哥他……”

“先回家去，你们先躲起来，黄昏城可能出了什么变故，留在外面不太安全。”

林希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又对花淳熙点点头：

“婕姐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便朝警车一路驶来的方向折返跑。

花淳熙此刻大脑仍旧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看他跑远：“林…林希同学，你要去哪？”

“我去报案，找城市安全署叫支援！”

林希随口编了个理由，头也不回跑远。

莫婕还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林希的速度，眨眼间便让他从手中溜走。

她抿着嘴唇，双手抱在胸前：“可是……报案只要打电话就可以了啊。”

林希没有跑太远，他在最近的酆天门步行街小巷入口拐进去，检查四下无人后，打开苍穹堡系统栏取出[幼年拟态泪滴]，召唤幻象。

与他外貌完全相同的分身顿时出现，看着他露出清澈又愚蠢的表情。

“去找城市安全署报案，告诉他们前面悬浮立交桥遭到赛博精神病袭击，需要支援。”

林希对分身下令，同时从物品栏拿出[纯白祭礼：假面]。

报案只是种说辞，重要是营造‘林希’与白面怪盗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地点的不在场证明，这是最基本的身份伪装，花不了多少时间。

林希把面具戴在脸上，霎时间有光华在小巷中闪烁，他浑身装扮一变，成为怪盗的模样。

分身‘林希’听到命令后点了点头，突然表现出慌张的模样，从小巷中跑了出去，目标是最近的城市治安署执勤岗亭。

而白面怪盗手中多出一套小巧精致的臂铠，抓钩接连抛射又回收，带着他立体机动，一路飘荡朝花季鹰的方向赶。

飘荡的速度不算快不算慢，胜在安全，以及寂静无声。

感觉像是在玩第一人称沉浸式蜘蛛侠……林希心中闪过一缕杂念，很快看到刚才的事发地点。

路灯光辉因丁达尔效应散射，将整条悬浮高架桥染成昏黄色。

雾霾中飘着一股黑色浓烟，火星爆裂的噼啪声尤为刺耳。

林希身形轻盈在路灯的灯罩上落脚，蹲下后目光锐利从前往后扫视。

七八辆爆开的轿车，全都化作熊熊燃烧的火团，无辜路人死了好几个，地上到处都是血迹与义体使用的化学溶剂。

立交桥两侧的防护栏有多处碎裂，弹孔与弹壳散落满地，不过没有花季鹰的踪迹。

沿着痕迹寻找，战斗似乎一路从这里蔓延到高架桥下方，一处绿地公园。

看起来花季鹰从悬浮高架桥上跳下去后，便朝着绿地公园径直前进，不知是追逐袭击者还是被袭击者追逐。

林希如飘落的柳絮般飘荡，才从路灯落到高架桥下方的人行道正中间，蓦地有几道嘶吼从身后传来，紧跟着，黑暗里窸窸窣窣钻出四五個口水横流的城市安全署干员。

他们已经没有了意识，体内的机械植入义体正在发出超高负荷的运行嘶鸣，像是不堪重负的电脑全功率运转。

没有犹豫，他们扑了过来。

安全署干员的义体级别超过绝大部分普通人，仅仅刹那间，黑色的枪口从身体各处探出来，在散射的路灯照耀下反射出暗哑的光。

火光如梭子般齐齐倾泻，枪声如潮。

……

花季鹰举枪轰碎扑到身前的赛博精神病，整个人狼狈翻滚，避开被高高举起砸过来的轿车。

子弹一发接一发消耗，可敌人数量不见减少。

包围他的赛博精神病越来越多，可这些人并不是毫无意识地游荡，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控制驱动。

念头一闪，花季鹰被后面冲过来的袭击者抱在腰间，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面前再冲过来两个人沙包大的钢铁拳头狠狠朝他脑袋击打。

他瞳孔一缩，双脚离地猛踹，磕在挥拳者下巴上。

接着全身在半空蓦地旋转半圈，用手肘猛击抱住他那个人的额头，摔倒的同时逃脱牵制。

绿地公园里全部灯光都已经被摧毁，如今只有远处高楼亮着的楼层传来丁点微不足道照明，花季鹰用力喘着气，捂着侧腰艰难站起来。

他似乎看到一些黑色的影子在半空中飞舞，耳中还有幻听般的尖啸声持续不断。

是鬼魂么？还是什么实验室里溜出来的变异生物？

一条人影突然窜出到他身后，胳膊两侧弹出螳螂似的双镰寒意逼人。

花季鹰猛然转身，手臂弹出的赤红色热能光刃成为照亮黑暗的唯一一点光，两刃相撞，爆出的火星如萤火虫飞溅，一闪即逝。

短短瞬间花季鹰看清袭击者的脸，或者说附在他脸上的东西。

那是……

童年记忆深处的画面如潮水翻涌而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见过类似的东西。

花季鹰瞳孔骤缩，短短刹那的分神让他出现致命失误！

另外的人影从侧面突然偷袭，一脚将他踹飞，花季鹰撞塌一座喷泉假山，忍不住吐出大口混杂机械溶剂与猩气的血。

有人走近了，他勉强抬起眼：

“你们……是什么人……燎原吗？”

恍惚的景象他仿佛又回到童年，那时候淳熙还是个婴儿，兄弟俩躲在好心收留他们的邻居家阿姨背后，惊慌失措。

具体的场景他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挡在身前的宽厚背影，以及那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淡漠无情的眼睛。

“这个容器，博士您觉得如何？”

“很合适，把准备好的‘冥府桂冠’嫁接过来，引子已经齐全。”

“可是…我们没有那个人的源光之种，成功率不足60%”

“会成功的。哪怕有自我意识，如何也只是区区使徒，逃不过达尔文博士的捕捉。即便藏进不知哪个辉耀者的迷宫里，也只是垂死挣扎，迷宫迟早会坍缩，他不可能跑掉。”

说话那个男人在花季鹰面前蹲下，厚重镜片把淡漠的视线遮挡。

男人低声自语，捏住花季鹰的下巴，声音只有他能听到：“这是成为‘王’的契机。”

“大人，这个容器还活着……”

“交给我吧。”

“……”

声音离他越来越远，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冰冷的触感抵住他的头。

很快，花季鹰听见扳机扣动的声音。

砰！

枪响清脆回荡在夜色中。

林希手中垂下低语，未散的硝烟萦绕在枪口。

周围不知何时患上赛博精神病的安全署干员们已经全部倒地，围攻没能摸到林希分毫。而他反倒尽量留了情，子弹只是让让干员们丧失行动能力，并未瞄准要害，直接下杀手。

如今这些装备普通级警用战斗义体的对手，已经对他无法造成威胁，哪怕来得再多也只是无用功。

“啪啪啪。”

突然间，一道鼓掌声由远及近，林希没有回头，只是小心把昏迷的干员挪到路边。

“真是令人惊讶，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得到纪岚庭的源光之种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从一无所知的新人到接近3级辉耀者的程度，说出去别人都会觉得异想天开，恐怕没人相信。

哪怕靠着体内那道‘真理’帮助，也足以说明你是难得的天才，林希。”

来者毫无阻滞叫出了他的名字，语气轻松。

不速之客身穿人造皮革材质的黑色西装夹克，配着风格相差甚远的战术长靴，胸前条纹领带一丝不苟，只有面容模糊不清。

和小诗在源界使用的技巧一样，他遮掉了自己的长相，甚至嗓音也都做过更改，看起来不像暴露真实身份。

“燎原的人？”

林希回身反问，瞳孔微凝，面具下表情逐渐严肃。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轻笑。

“藏头露尾。”

林希摇摇头，苍穹堡系统进行鉴定。

[未知辉耀者]

[人类（男）]

[源光之种：法夫纳]

[尼伯龙根指环·毒龙]

[它身上的贪婪散发可怖的腐臭味，黑色的诅咒如同乌鸦般缠绕，但它并不在乎。它只在乎自己的宝贝，受万人追捧的至高权力，所谓‘贪婪’。]

[等级：3]

[阶段：繁茂]

[预估能力评分：2891]

这个人，是个常规状态下比黑鞘翅更强的辉耀者。

“你是来杀我？”林希问。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这人发出一声轻笑，身后传来衣服的撕裂声，两条狰狞的龙翼伸展开来。

林希再懒得多说半句废话，举起低语，扣下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