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招待，我们走咯。”

“路上小心。”

在公寓门口，虞漪与秦妲向林希和林希的萝莉妈妈告别。

挥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酆天门步行街上，秦妲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对虞漪说：“小青，今晚你去我家睡…不，在抓到凶手前，你都在我家留宿好了。”

七城银行常务董事的住所，安保可谓密不透风，幕后凶手不可能敢在这种地方动手。

而虞漪家在酆天门步行街的偏僻风俗街，属于港区范围，有安全隐患。

“不，不用。”

虞漪穿着男款的牛仔裤和休闲上衣，显然都是从林希衣柜里找出来的，此时看起来颇有种中性美人的既视感。

“谢谢你担心我，妃妃。但我还是想回家去，和老爹聊聊。”

“可是这不安全！”

秦妲有些着急，用力摇晃虞漪的肩膀。

虞漪冲她微笑：“凶手肯定有顾忌，否则此前那么多天我都住在家里，他们想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

秦妲疑虑重重，但虞漪始终坚持，她也不得不松手。

“好吧……如果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不是最讨厌这种麻烦的事情了吗？”

“还有心情开玩笑！”秦妲给了虞漪一个脑瓜崩，“对啊，没错，烦死了，尽是一些麻烦到爆炸的事情，脑子都晕了……可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虞漪郑重地看着好朋友：“如果我死了，你要第一时间拿到我的个人终端，打开浏览记录……”

“帮你删除是吧？”

“不，帮我发在群里和论坛上，我要做真正的英雄！”

说完秦妲翻白眼，虞漪开心的笑起来。

两人共同往前走了一截，直到步行街出口，秦妲家来接她的高级轿车已经停在路边。

“那我走了啊~”

秦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向虞漪告别。

虞漪原地挥手，目送秦妲家的轿车汇入黄昏城路网，消失在远处。

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变成一副忧愁且踌躇的模样。

伸手轻轻捂住胸口，隔着衣服能触摸到的坚硬触感，令人熟悉又陌生。

秦妲会出现在公园现场，以及林希家里，其实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正常来说的话，秦妲不应该认识林希才对。

虞漪从未向林希介绍过秦妲，通常只用‘人脉’两個字代称；而秦妲一个家里蹲摆烂社恐份子，更不可能主动交友，现如今居然到一个同龄异性家中做客，简直不敢想象。

如果不是林希抓住秦妲把柄，像边望操纵鹿鸣祈一样操纵她，那只可能是他们很早前就认识。

林希与秦妲没有认识的可能，但诺亚与妃妃是认识的。

结合七城学园那晚的场景，今天突然与诺亚一同登场的妃妃，最后一起出现林希家中的两人……答案还不够明显么？

虞漪脑中浮现林希阳光开朗的笑容，渐渐与某张怪盗的脸重合起来。

“骗我，坏人。”

她脸蛋有些发烫，自己在公园里亲‘林希’的场景恐怕被他看光了吧？回想看看自己好像痴女哦~

还好当时没有选择亲嘴唇，否则现在恐怕只有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刚才在他家里故意没提这档子事，看起来虽然蒙混过关成功，但另外两个人恐怕也是故意没提，为了给她留点尊严。

“黑历史啊黑历史！”

虞漪非常后悔当时的冲动，每当想起那个画面以及心理活动，就会忍不住想要脚趾扣地。

“都怪学弟这个坏心眼的家伙，装死骗我眼泪，都是他的错……对！都是他的错！”

侦探小姐浑身轻飘飘的，自己都没注意到怎么走到风俗街街口。

直到看见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绵延霓虹招牌，以及站在店门口揽客、莺声燕语的男公关和女公关们，才慢慢清醒过来。

聪明的智商和理性同时占据大脑，脸上仿佛喝醉般的沉溺表情终于收敛下去。

准确找到并不起眼的‘神隐’招牌，虞漪深吸了口气。

“老爹……”

她没有骗秦妲，她需要和老爹聊聊。

想聊的事情有很多，她的‘人造心脏’、六年前在实验室里的相遇、和林希一同查明的连环凶杀案线索进展、她很感激他，很爱他，会继承‘神隐’的一切……

可是该怎么开口呢？老爹会如何回答我？

思绪纷扰，虞漪竟然产生一种恐惧的错觉。

强行压下各种念头，她如常走过狭长玄关，推开枣红色的古典木门，酒吧门口的铃铛清脆作响。

“老爹！我回来啦！”

她朗声娇呼，酒吧里却静悄悄的。

“老爹？”

虞漪穿堂入室寻找，却只在吧台发现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我有工作要出去一趟，可能会回来很晚，不用等我。睡觉前关好门窗，微波炉里有饭菜，饿了的话自己热一热。]

她抓着纸条，不禁长舒口气，旋即而来的是失落和怅然。

“竟然出去了，也不知道发条消息，居然玩留纸条这一套……”

虞漪回到自己房间，整个人砸在床上，单手捂着额头。

漫长的发呆中，她不禁感叹：“辉耀者啊……真好~”

如果她也是辉耀者的话，或许就不会拖后腿，也能和凶手战斗了吧？

各种迷糊又混乱的思绪中，少女进入梦乡。

……

“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林希同学！”

视频通话对面，是浑身缠满绷带、一条腿和一只手打了石膏的鬃狮，以及人人挂彩重伤，却乐观大笑的豪客组众人。

“我们没事，小伤而已早习惯了，而且早就买好商业医疗保险，连医药费都能报销……你说是不是啊？”鬃狮揽着一个保险经理的肩膀，后者脸都绿了，还只能赔笑。

“确认你们没事我就安心了，今晚多谢你们。”

林希对视频里的鬃狮颔首感谢。

他不用解释自己怎么‘死而复生’的，鬃狮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忘掉。

“豪客组欠你的人情嘛，有恩必报是我们的规矩。”

“嗯，我已经大致掌握你们组长为要何主动承认杀人，明天我会去找他谈一谈，如果一切顺利，他可能很快就可以从监禁室出来。”

“林希同学你说真的？”

谈及伺夜，鬃狮严肃了许多。

林希也没给保证：“要试一试才知道，还要看他的想法，莪不能保证。”

“谢谢！”

鬃狮仿佛没有听到，爽朗大笑：“如果真能救出大哥，林希同学就是豪客组的恩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没那么夸张。”

林希笑笑，“对了，你们的‘大嫂’菲娅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个么？我有些关于伺夜的问题想问她。”

“没问题，待会我发给你。”鬃狮拍着胸脯承诺。

“那你们好好养伤。”

挂断视频通话，林希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至少没有害得豪客组死伤惨重，人家只是受邀来助拳的，不值得死在这种地方。

‘看来当时另一个凶手追虞漪追得很急，连动手杀人的间隙都抽不出，否则鬃狮他们还真是凶多吉少……也侧面说明，另一个凶手能力并不强。’

林希暗自感叹，个人终端轻轻一振，菲娅的名片已经被推到他这里来。

在好友验证写明来意和身份，安稳等好友通过。

夜深正是公关俱乐部繁忙的时候，他没有着急，而是回到公寓客厅中，把芙莲给拿了回来。

“呜呜呜~林希，我被欺负了。”

大头玩偶第一时间向他告状。

林希顶着玩偶的脸，不让她扑到自己身上，同时问道：“你怎么会招惹蕾雅，还变成她的坐垫？”

“我不知道啊！”

芙莲两手一摊，表情十分严肃：“我怀疑，蕾雅已经知道我是个会动的玩偶了。”

“你露馅了吗？”

林希眉头一皱。

芙莲眼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带我出去玩，我一个人很无聊的好不好，只好自己找点事情做……”

“你做了什么？”

“用你的备用个人终端网上冲浪，看美食探店视频。”玩偶丧气地老实交代。

林希脸皮一抽。

作为智械，蕾雅对上网产生的数据交互很敏感，芙莲网上冲浪的波动肯定被她察觉到了。

“不过不用担心！”

芙莲玩偶老气横秋拍着林希肩膀安抚，“我提前做了友军识别，蕾雅不会把我当意图不轨的坏人！”

林希皱眉，怀疑地看着她：“什么友军识别？”

芙莲玩偶扒开身上的小裙子，露出背脊上用针线缝出的几个纹身大字：‘我是林希的狗！’

林希：？

“谁教你的？”

“网上论坛里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只要变成狗狗就不会再引发敌意，况且你喂养我、带我玩、陪我散步，和饲主对狗狗差不多嘛。”

芙莲得意洋洋答复：“蕾雅看到这几个字之后，立刻没有继续追究了呢，网友教的小技巧是真的有效。”

林希捂脸，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芙莲并没有人类社会生活的经验，缺乏各种常识，看来在对她完成基础义务教育之前，要禁止她高强度网上冲浪了，否则迟早会变成抽象乐子人。

被玩偶这么一打岔，林希再去看个人终端的时候，菲娅的好友验证已经通过。

没有多少寒暄，林希径直提出想要问的问题。

[菲娅姐姐，你和伺夜真的是情侣么？]

对话框那边安静了好一会，才变成‘正在输入中’。

[为什么这么问？]

[鬃狮他们叫你大嫂，说明你和伺夜至少应该在交往中才对。]

[机灵！没错，我和伺夜正好是情侣哦，他在今年情人节向我告白，整个豪客组的小弟，以及金蝶公关俱乐部的大家都是见证。]

今年情人节？

这么说的话，伺夜和鹿鸣祈交往的时间还要比这更长。

林希又在对话框中打字：[菲娅姐姐听说过喜多素世么？]

对话框再度陷入安静，又等待许久后才回答：

[听说过，之前黄昏城的当红偶像嘛，可惜不久之前新闻报道她遇害了。]

接着菲娅又特意补充：[不好意思，店里生意有些忙。]

[没关系，反倒是我打搅。]

林希手指飞速敲动：

[那伺夜的真正的女友，是喜多素世么？或者说是她的另外一个名字，鹿鸣祈。]

本以为还要拉扯几回合，出乎意料的是这回菲娅那边回复得飞快。

[是，没错。伺夜和我认识很早，关系也不错，所以他拜托我和他假扮情侣，替那个小姑娘做掩护的时候我答应了。]

[菲娅姐姐一下子就承认了？]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要验证这件事么，甚至可能掌握了不少直接证据。与其嘴硬装作不知道，被你一点一点戳破，还不如早点承认，让小弟弟你放过我。妈妈桑的工作很忙的，我可是一边承受亏损，一边和小弟弟你免费聊天。]

林希看菲娅的答复，哑然一笑。

不愧是公关俱乐部的资深妈妈桑，一般人的想法根本瞒不过她。

[下次去你们店消费我会点姐姐陪酒的。]

[客套话还是免了吧，我们可不敢接待未成年人。]

菲娅发过来一个笑脸表情包：

[鬃狮和我说，你会帮伺夜，所以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无妨。]

[那个小姑娘的死我很可惜，但无论伺夜是想替她报仇，还是有其他打算，单枪匹马都很危险。希望小弟弟在从我口中得了情报后，有机会的时候帮衬伺夜一下，助他度过难关。]

[我会的，谢谢菲娅姐姐。]

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林希收起个人终端。

得到菲娅的承认，推理总算完全成立了，现在就等明天到治安署亲自再见伺夜，和他再度聊一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伺夜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林希深吸口气，倒在还残留虞漪香气的被窝中，望着天花板。

说起来……明天小诗也要回来了吧？

不知道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旅行是否开心？

……

海上列车划破碧波万里的海面，行驶在微凉的夜色中。

诗怀禾把此趟天鹅绒堡之旅收到的厚厚一叠邀请函分类归纳，放入牛皮纸文件袋中压进行李箱深处。

除开接踵而至的橄榄枝让她觉得盛情难却之外，这趟旅行可谓收获满满，真的很开心。

诗怀禾有很多有趣的见闻想分享给林希听，不过都忍住了，因为想要等到明天见面后亲眼看他的表情。

因为时差原因，他们连公共源界的探索时间都不一样。

除开偶尔会在聊天里互相问候‘吃饭了没’、‘昨晚睡得好吗’之类的日常寒暄，他们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见面。

从第三天起，一股浓浓的不适应感便始终萦绕在诗怀禾心头。

‘我不在的一星期，他都做了些什么、过得怎么样？’

她呆呆想到，有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才一周而已，能发生什么大事？’

好在有闺蜜佟雅人在，才让她舒缓了这份淡淡的不适应感。

想到这里，诗怀禾站起来，推开窗帘后的玻璃滑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海上列车最高档的VIP客舱，每间房间都有独立的阳台能直面大海。

“雅人！”诗怀禾呼唤着，朝趴在栏杆上的背影走过去，“这么晚还不休息吗？”

佟雅人听到声音，把一只做工精致的机械眼收进衣服内衬。

“不睡了，等天亮就到黄昏城，趁着机会现在正好调整下时差。”她打了个哈欠，“怀禾你也不睡吗？”

诗怀禾笑了笑，走到她旁边，一只手抓住栏杆：

“要调时差的话，现在更应该去睡觉不是么？我等会洗个澡就去休息。”

“啊，嗯。”

佟雅人无意识地回应。

诗怀禾歪头：“雅人你好像挺没精神，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是这副模样。”

“诶，有那么长时间吗？”

“有哦，毕竟按我们当前的时区来算，已经跨过一天了。”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笑完后佟雅人才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假期结束综合征而已，一想到明天要去上学，就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下次在一起出来玩吧。”

诗怀禾上前摸了摸佟雅人的头，像个大姐姐一样，“七城学园还有专门的游学旅行呢。”

“嗯，好。”

佟雅人难得没有反抗诗怀禾的占便宜，心不在焉回应。

“那我去洗澡了，雅人你也早点休息。”

诗怀禾挥手返回房间，佟雅人微笑应答，直到她走远才重新皱起眉来。

‘无限神机计划，七大组件之一‘荷尔德林’，人造禀赋源光么？’

再度拿出机械眼把玩，回想起主动联系那个叫勒内的老教授后，对方和她说的话，佟雅人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如果真的能人造辉耀者、人造禀赋源光，岂不是说人造源初之神都有可能出现？’

想到这里佟雅人自己都被自己的荒唐想法吓一跳。

‘怎么可能？无限神机计划还在进行中期，人造禀赋源光的样品也暂时只有七个，甚至还是用前文明的‘深海遗物’为基底制作，没有可复制性。’

‘只是……难道真的只凭一面之缘，就把左眼替换成义体么？’

佟雅人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先当做随身无人机用吧，等会黄昏城后，再多做些检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