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爷,真是有劳您斡旋了!不然我家这兄弟,怕是要遭难了。”
姜诚也是做出一副笑容,语调慢悠悠的。
他没打算跟对方深聊,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如果对方只是为了把学成送回来,找个有头有脸的舵主便是,何须杜月笙这样的人物出动?
谈合作?不像。
“姜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在姜诚目光闪烁打算回避时,杜月笙竟是自作主张,对着远处露台下的休息区一比手。
回身看了看叶海和追下来的张家兄弟,姜诚做了个“看着这醉货”的手势,整理了一下外套与杜月笙并肩同行。
到底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豪华酒店,前厅的招待们还是有些眼力劲的——纷纷给两人让开了道路,并且把露台那边的雨棚支了起来。
姜诚摸了张小费甩过去,双眼盯着黄浦江上的白帆木船,但余光始终停留在身边的黑老大身上。
他很清楚,这個男人的危险性,远远超过现在上海滩公认的“江湖皇帝”黄金荣。
“姜爷,话不多说了。张公子可惹着了不该惹的人……还好有黄老大的从中协调,这事才得以太平处置。”
杜月笙言简意赅,对他似乎并无表功之意,很快转开了话题,“姜爷,有话让我说来便是冒犯了。”
“黄老大对刺杀您的人去深入调查,发现除了小鬼子之外,仿佛还有您自己人引路啊!”
“而且,据杜某所知,姜爷您到上海的当天,车站就发生了枪击事件……那事,似乎也是冲您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姜诚终于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枪手的穿戴与刺客接近——更有意思的是,那个被射杀的男人,身高体型外貌和穿戴,也跟自己接近。
偏转目光回望他,而此刻,对方的眼光也恰好对上了他。
“您这话,是说来给我姜诚听的吗?”
其实他也在一直怀疑:因为刚到上海就差点被人下毒——
假设没有内奸指路,日本人怎能以这么快的速度,部署的如此周密?
“您又何必跟我打这个哑谜呢?”
杜月笙低眉淡淡一笑,还是不着痕迹的转开了话题,“不过这话,也是出于你我私下交情所言……”
“咱们还是聊正题吧——黄老大今日把平安张公子送回,就是想与您吉林合作。”
“未来,我们共图大业。”
姜诚出神地回望着他……同样,这位黑老大也以同样的目光回望着他。
“那还讲什么呢?”
姜诚伸出右手,与之紧紧相握,“以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
原本打算买火车票北上,但是黄金荣为了表达诚意,居然安排了一条他的船送姜诚一行回天津。
斜阳西下,站在宽敞洁净的甲板上摇晃一杯美酒,还真是别有一番感觉。
“这帮子上海的阔老大,有一个算一个还不知道有多富!妈的,给我也搞上这么一条船,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场啊!”
听着学成站在船头,遥望黄浦江的浩瀚出海口,眼神带着十足的享受,仿佛他自己已是上海的黑老大,或者是东北某省的督军了。
“他给咱安排这条船,还不就是想告诉我们,这长江水路和出海口,青帮是都有门路么?”
张廷枢仿佛压根没听到他的话,身子背靠在夹板的围栏上,目光冷幽地扫过整条船——
所过之处,尽是打着裹腿身着深青色短衣的壮汉。
“青帮的势力,还没达到巅峰状态。”
姜诚完全没放在心上,旋即将话题转到了黑省上——在他意识里,最重要的还是保地盘。
将来跟老外合作,确实少不得这些帮派的协助,但没了臭鸡蛋,他姜诚照样能做槽子糕。
“我看前线战局也没必要多担心,鲍贵卿就算再厉害,也不过只有两员大将,英顺和许兰洲——”
“俩人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旅,再加上鲍家的部队……他们的兵可没你多。”
姜诚把玻璃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先是摇头笑了几声:“不要轻敌。可别忘了有老毛子……”
“虽说很可能只是一群拿钱办事的,还是不要小看他们——对了,我给天津方面发了电报,军列在我们到达天津后就会在车站待命!”
青帮的船,只能把他们送到天津港……他们的船没法一路北上去东北的港口。
所以他们想要返回奉天,就得在天津换乘军列。
而天津作为一座通商口岸城市,英法在这里都有港口。
因为最近关内持续紧张的关系,各国商船在这里停靠的并不多,原以为他们最少要在天津港耽误一天,没想到过关入城异常顺利,当晚他们便抵达天津火车站。
此时青帮的人还没有离开,杜月笙的安排是一定让手下们护送姜诚安然登上军列再返回。
“哎,我说你还是让青帮的人赶紧走吧,这搞得咱们也跟黑社会似得……”
在火车站的特别候车室里,张廷枢伸头往月台上的男人们看,“好家伙的,看他们那咋咋呼呼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反而更招眼啊!”
姜诚也知道这事,还刻意跟带头的那个阿进吩咐这事。
可人家表示“杜爷的话不听还被种莲花”,姜爷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们了。
“他们搁月台上来来回回的人都要查,等下把直军惹毛了,咱就不好走了啊!”
叶海也是伸头张望,“爷,要不……我上去说说?”
姜诚则是把手上的书啪地一合,却又摇了摇头道:“罢了!列车长也说了,再有一个多小时补给加好便能出发了,咱们……”
他话还没说完,学成却突然一脸吃惊地站了起来。
几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他疑问,这浑货却支支吾吾道:“飞澜,这,你,你老婆!”
啥?
正满心思虑东北局势的姜诚骤然一惊,第一时间顺着学成的眼光看了过去——
然而他把目光刚投过去的时候,已不由自主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