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抬手揉了揉眼睛确认，姜诚人都有点发懵。

在听到学成的话时，他最先想到的是海蕙心……

因为那个女中豪杰一般的大妇，还真能干出来一个人跑进关的事；

但他马上推翻了这個想法：心上人近来害喜甚是严重，吐得昏天黑地连床都下不来，更别说从长春千里迢迢跑天津来了。

那么，是张廷雪来找哥哥了？

不对……

“小娟？”

就算她再乔装打扮，再是穿戴朴素，连学成都认出她了，最熟悉的枕边人岂能认错？

姜诚感觉整个人都凉了数秒，紧接着拿起靠背上的外套便快步出门。

闹翻归闹翻，看着女人正被青帮的人拦着盘问，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姜诚还是压着火上前。

可还没喊出她的名字，蔡婵娟却先看到了他。

柔弱的女子先是浑身剧烈一战，紧接着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飞澜……”

才刚刚喊出他的名字，女子嘤地一声便又哭了出来……飞快地跑上来死死搂住姜诚的腰，竟是呜呜地钻进怀里抽泣。

她这一连串的变化不光懵了姜诚，连那些原本已在掏枪的青帮小脚们也整不会了。

大眼瞪小眼地尴尬看着姜诚，他却更尴尬地摆了摆手。

“成何体统！当着这么多的人！”

姜诚脸有点发烫，尤其在看到学成他们也过来了，更是有些来气地握住蔡婵娟的双肩，把她往后用力一推：“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咋跑来关内了？”

“到处也不太平，乱跑着丢了你！你哥呢……”

这俩不靠谱的哥哥，居然又让妹妹溜了。

可他这话却被蔡婵娟直接无视了，还死死攥住他的袖子抬起泪眼望着他：“不要回东北——”

“不，不！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今天晚上不要走？再等几天好吗？”

“对了！就当陪我好不好？飞澜你答应过我的，不是说不忙的时候带我去逛逛买衣裳吗？现在带我去好不好……就现在！”

学成没想那么多，况且他先前也听说了：因为娶另外俩老婆的事情，蔡婵娟跟姜诚闹翻了。

他并不太清楚蔡家的缘故，反倒热衷这些小道八卦：“哈哈飞澜，那你这还说个啥？”

“老婆都入关奔你来了，咱就听她得呗，有再要紧的事情也不耽误这几日的……就在天津陪我这弟妹玩几天吧！”

张廷枢骂了句“去你的”，同时把冷厉的目光转向姜诚。

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姜诚亦是紧握蔡婵娟的手臂，死死瞪着她：“你给我说清楚！究竟为什么今晚不要出发？”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这话说完，姜诚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余光瞥到那些迅速散开警戒的护卫和青帮，姜诚骤然想起了杜月笙的话以及这一连串暗杀。

内奸。

是……蔡家要杀他？

身子猛地一抖，蔡婵娟再次哭了出来：“我不想你死啊……飞澜我喜欢你！”

“我怕，我怕……”

泣不成声的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这下连学成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头。

“飞澜，要不我们今天真别……走了？”

他话还没落音，远处的军列发出刺耳的汽笛声。

补给已齐备，北上奉天的专车随时可以出发了。

“姜爷，我看反而是夜长梦多，您还是尽快离开天津！”

阿进刚才在听到蔡婵娟的话之后，立时便下令他的人分散开来警戒；时下他回望着姜诚口吻冷厉，“要我的人帮着一块搜查军列吗？”

姜诚不语。

他明白阿进的潜台词——

但如果刺客不是安排了枪手，而是对军列本身下手呢？

沿线埋伏……买通军列上的工作人员，甚至像1928年的皇姑屯，在必经之路埋炸弹呢？

可此刻蔡婵娟抱着他的手肘，几乎是苦苦哀求的姿态了。但不论张廷枢他们如何询问，她就是不肯开口。

“我看阿进讲没错，直接出发吧。”

姜诚握住蔡婵娟的手，“放心吧小娟，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如果此时他不上车，留在天津只怕更会生变——按照历史，老段跟大帅在这次会谈翻车了，小徐更是私下建议把大帅约到府中，想像干掉陆建章一样，干掉大帅！

连堂堂东北王，都得跟喜顺乔装打扮了乘车离开……他贸然留在天津，能有个好？

再加上黑省已经开始备战，他再不回去，万一鲍贵卿南下，吴俊升又顶不住，长春可就危在旦夕了。

“飞澜，飞澜不要，”

蔡婵娟被他死死拉着手，几近泣不成声。

“我会护着你的，小娟——只要你愿意跟着我。”

姜诚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想想承业，我们得赶快回奉天去。”

“我不怕死，但我身后有太多的人了，岂能丢下他们？”

女子猛地一战，可她还没说出什么话来，已被姜诚拉着走向军列。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被众护卫簇拥的吉林督军，早被人盯上了。

“我不要你死。”

蔡婵娟忽然用前所未有的坚定口气，对他轻轻说着。

正回头失神看她，这女子突然对着军列对面的普通列车的车厢一声大喊。

所有人齐齐将目光转去，然后，他们都看到了那支冰冷的枪口。

“抓住他！”

姜诚猛地抽出勃朗宁戒备，而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发出一声怒吼，然而蔡婵娟却死死抱住姜诚的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拥进列车。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枪响。

砰砰砰……

不止一个枪手，甚至军列上也有人跳出来对着他们攻击。

蔡婵娟的示警打乱了这“刺杀网”提前布置的节奏，所有的刺客只得提前冒头攻击。

然而姜诚带来的护卫岂是吃素的，阿进带的青帮打手们也是个顶个的好手。

流弹乱飞中他们丝毫不乱，再加上军列冲下来更多的护卫，在战斗爆发的一瞬间便呈碾压阵势。

“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跑了！”

“叶海，去控制候车大厅，让人把几个口子都堵死！”

月台上已乱成了一锅粥，别看是晚上，天津的客流量还是很惊人的……混乱加重了刺客执行任务的难度，不少被误伤的人跌倒翻滚，反而阻碍了他们逃走。

眼看自己的部队已开始控制了火车站，姜诚赶忙回身看顾摔倒在地的蔡婵娟。

“没事吧？”

可他这话刚出口，便是周身冰冷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