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你,你……”
看到蜷在脚边的女子,姜诚几经崩溃的低吼道,“小娟!快快来人,医务兵!”
娇小瘦弱的身下已尽是鲜血,在军列狭小昏暗的入口处,扑上去查看的姜诚一时半会儿也难辨她的伤情。
“小娟,你撑着点!”
感觉那些温热流出身体的速度越来越快,姜诚连忙四下一瞅,将几乎已没意识的她打横抱起,继续嘶吼着快来人,冲进军列包厢踹开门把她放到床上。
鲜血,迅速将洁白的床单染红。
闻讯赶来的张廷枢一见此景,惊呼着赶快带军医来——可紧跟其后的白大褂却摇了摇头:“姜爷,这……没用了。”
姜诚一颤。
只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那枚要命的流弹是从蔡婵娟胁下击入,贯穿了整个上半身……
大量的鲜红涌出那道恐怖的伤口,却不单单是温热的血液了。
“谁他妈说没用的!操,谁说没用的……”
对着众人姜诚失态的声嘶力竭,“过来给我治!治!治不好,老子枪毙你全家的!”
军医被这位吉林的最高统帅惊得周身虚软,若不是张廷枢一把扶住,恐怕已经跌倒在地了。
“飞澜……别这样。”
那虚弱的女声,迅速拉回了姜诚的注意力,眼中模糊的女子,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小娟……”
想想跟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她,从来都是敢爱敢恨,也从来只是为爱痴狂,姜诚喉头一阵哽咽。
“你,没事就好了,今夜不要,不要走好不好?陪陪我,陪陪我去逛沈海市场……你答应过我的,去看瑞蚨祥,去……”
听着她翕动着唇如梦话般呢喃,姜诚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我陪你!小娟——你撑着点!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我把瑞蚨祥都买下给你,我什么都买的起给你……”
他疯了一样的胡言乱语,围在这位最高统帅面前的众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飞澜你过来看看啊,这下可得给你哥哥我记上一功啊,你想都想不到,我抓到谁……”
就在所有人围在这里呆若木鸡时,竟没人注意到军列外的乱战已经停止。
更没注意到,学成和叶海带着几个护卫,把一個浑身是血的男人押了进来。
然而,他刚满脸笑容地拨开这些失神的人群,一面大吵大嚷着给自己请功时,眼前的景象让这个纨绔公子哥也懵了。
“这是怎么了?这怎么回事,飞澜你这……”
他这一脸震惊的话语,瞬间被姜诚凶狠的目光激得停滞,甚至连心跳都错了两拍。
姜诚赤红着双眼把目光转过去:被叶海等人压跪在地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撤职查办的蔡远明!
“小娟!”
正是一脸愤恨不甘的他骤然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变了调,“姓姜的!你把我妹妹怎么了,我,我跟你……”
但战栗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妹妹是被流弹所伤。
又看看浑身发抖急剧仇恨的姜诚,蔡远明极端激动的情绪宛若被硬头浇了桶冷水,蔡远明失神跪坐在地。
他突然意识到,这刺杀行动,恐怕把妹妹害死了。
“哥……?”
仿佛在姜诚怀里沉沉睡去的蔡婵娟,在听到他的厉声怒吼,轻轻一颤睁开了眼睛。
她想抬起手,可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此时的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认命似的垂下眼睑,转瞬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轰然抬起头回望着自家男人。
姜诚一抖。
从未见过这双温顺如母鹿的美丽眸子,呈现出如此火热的渴求。
她心中的所念所求,姜诚一清二楚。
那瞳仁失去焦点,他知道……这个满心不甘的女子,已经远去。
沉默地抬起右手,轻轻帮她抚合闭不上的眼睛。
“看你干的好事。”
把蔡婵娟的尸身以最轻柔的动作放平,并给她盖好棉被,姜诚抽出了勃朗宁。
上膛。
喀嚓的机械声,在死一般沉寂的车厢内刺耳无比。
蔡远明缓缓抬起头,因为妹妹的伤逝无比痛苦的表情,此时却困兽般疯狂狞笑:“成王败寇啊姜飞澜!”
“我可没什么好说的了——来啊,给你好兄弟眉心来一枪,别他妈像个娘们……”
话没说完,姜诚利落地用枪柄,狠狠给了他右腮一下!
咔!
脸侧的面骨,发出比上膛更加刺耳的骨骼错落声,双手反剪在背后的蔡远明差点侧摔在地。
但他强硬地挺住了身子,猛朝地面啐出了一颗带血的后牙。
“飞澜……”
知道妹夫快要发疯了,张廷枢刚打算劝,却没想到姜诚的速度远远比他更快,刷地将勃朗宁抵住了他的眉心。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姜诚竟是缓缓弯下腰去,与他脸对脸凝视。
这张俊逸英俊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残忍到极致的冷笑。
“蔡远明,留着你可有的是用处呢!”
眼看他这骤变的表情,蔡远明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想骂,可注意到对方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子,却张了张嘴生生把骂辞忘到了九霄云外。
“把他给我带下去!”
姜诚环顾四周这些噤若寒蝉的男人们,“叶海!给我派人好生看着,回到奉天见到大帅之前,给我好吃好喝的养着。”
说后半句话时,姜诚把冷厉眼光再次转向蔡远明,满是不屑和鄙夷。
蔡远明被拖出去之前还是骂了句粗话,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叶海早就气疯了,照着他后腰就是一拳。
哼都没哼一声,这孙子就此昏了过去。
张廷枢回望着越显阴冷的姜诚,向来能说会道的他却首次哑口无言;
连一旁的张学成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不过似乎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很多余。
“姜爷,击毙14人,包括那人在内,一共抓着5人!”
反倒是从上海一路跟过来的青帮稍显冷静,阿进上前汇报着“战果”,又道,“人都被押车上了——姜爷,保险起见还是让我们护送您回奉天吧!”
姜诚颔首,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