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我都重申过纪律,不要给我搞这一出黄沙垫道净水泼街这一套,唉,纯纯就是没人听啊!”
冷着脸合抱手肘,姜诚面容阴冷地来了句。
端坐身旁的姜兰轩从这满街的肃穆,以及百姓的惶恐身上收回目光:“都是做督军的人了,这事还无所适从吗?”
姜诚一本正经地回答:“别人不提,我吉军的弟兄都是源于百姓,不搞扰民那一套。”
他这父亲听了不免摇头一笑:“你这也不知跟谁学的。”
父子对话间,车队已由骑兵们接应着,在九台的正街上呼啸而过,很快便在丁春喜那宅院前停下。
早在门间等待的李石头等人飞快跑来,但要说动作最快的还是他丁团长,箭步上前做出副马屁精的姿态给姜诚拉开车门:“姜爷,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没急着下车,姜诚却端坐在后排座位上不动声色。
护卫旅的士兵们瞬间齐齐列队,军靴磕得山响。
没人命令,但这支训练有素的部队眨眼间又静了下去——别看吉林的夏日清晨气温也不低,但此时现场的气氛,把包括丁春喜在内的九台士兵,都压的浑身冻结。
“姜……姜爷!”
余光看到他极端紧张地握着车拉手,姜诚懒散一笑,徐徐从手边车座上拿起军帽戴上。
“辛苦了,丁团长。”
姜诚不动声色地先与老爹交换过目光,旋即一抖军服袖下了车。
啪!
护卫旅全体齐齐敬礼,袖子震风精神抖擞,让丁春喜不自觉地更生了几分胆寒。
“姜爷,您……请这边!”
丁春喜抬起一手,对着自己宅院的大门比了下手势。
无声对他摆手,姜诚冷冰冰的把目光转向另一侧:
此刻宅子前方的空地上,有不少丁春喜的士兵们,正在收敛一地的血流成河及打烂的尸体。
“姜爷,您……”
应该是觉察到自己脸上异样,丁春喜又试图引开他的注意,但姜诚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冷冷走向那些尸体。
与姜登选等人一番查看后,这位吉林的最高统帅回身:“李守义何在?”
丁春喜与副官交换过目光,后者马上敬礼,小跑向那一片被白布覆盖的尸首堆。
“回姜爷您的话,人在这里。”
副官对着一条盖布下的人状物比手。
“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姜诚一字一顿。
赶忙把盖布掀起,紧接着一具脑袋开花的尸首暴露在众人面前。
“啧。”
姜诚咂舌,却始终似笑非笑,“好了——咱上老丁这儿讨杯茶喝。”
丁春喜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点头哈腰地引领一行人进了院。
茶水点心什么早就备好了,连桌椅板凳都铺上了崭新的锦垫,郑重其事可见一斑。
“很气派嘛丁团长。”
姜诚环顾诸将,低沉的声音骤然变得冷厉,“他妈的丁春喜,你敢蒙老子!”
“说,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跟外人联合一起,暗算我的!?”
没想到罪名就这么扣过来了,丁春喜和副官腾地跪倒在地,对着姜诚等人满面冤屈地连连磕着响头:“姜爷!姜爷您可千万不能听了小人的胡言乱语,就诬了您忠心耿耿的手下啊!”
“小人,小人对您和29师有多忠心,苍天可表……我,我但凡敢做那吃里扒外的事情,让我天打五雷轰,王八啃了,飞鹰啄了,不得好死啊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把注意力,转向跟着李石头等幕僚进门的徐厚成,作悲愤状指着他,“爷,您一定是听了这小人诬告吧?”
“爷,小的把一切都跟你说了——就是他之前挑唆我跟张铸卿、杨洪义两位长官的关系,才迫使我不得不借着剿匪为名,迁出吉林府!”
“现在他居然跑到您面前诬告小人,真是其心可诛啊……”
不等这老混蛋说完,徐厚成气得嗓门都变了调:“放屁!都是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王八羔子……多少次了,你对我说什么这个孝敬你了,那個给你脸了,逼着我也给你银子——”
“我,我这向来没盘剥过百姓,也没扣过弟兄们的军饷,我,我哪儿来的钱孝敬你!”
眼看两人你来我往竟是对上了,姜诚反倒把身子微微往后一靠,掏出烟又点上了。
但他没心思听两人对骂,把漆黑的眸子斜斜一转对姜登选使了个眼色。
后者以极小的面部表情变化回应过,立刻粗重地一声咳嗽道:“丁团长,我想问问您……您说李守义及其部下是被你抓住的,是么?”
这货在奉天总参部见过姜登选两面,现在隐隐想起来了,赶紧回应“是”。
姜登选立刻咄咄逼人:“那我问你,既然是被抓,他们的死状,为何都是毫无防备?”
丁春喜没想到姜诚等人看那些尸体,居然是为了抓细节去了;但毕竟是混迹奉军的老油条,他马上回答道:“人都是被活捉回来的,我,我问了那个李守义几句,就叫人全部杀了!”
姜登选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却马上追问道:“李守义眉心中弹,身上连一点外伤都没有——你,又作何解释!?”
丁春喜愕然。
但他没想到的是,姜诚也夹着香烟站了起来:“你是用枪低着他头开的枪,而且是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开的枪,对吧?”
“眉心位置的皮肤有灼伤——再者就算是你把他拿了,抵着头开枪,稍有防备的人都会乱动乱挣扎。”
“可你仔细看看,李守义那尸体像是有过乱动的样子么?”
话说到这里,跪在地上的男人已满脸冷汗了:“我,莪……”
姜诚半回头看了看老爹,又扫了眼越发愤怒的诸将,最终拽出了勃朗宁对准了他:“还不讲实话,对么?”
面对冰冷的枪口,丁春喜是彻底兜不住了:“爷!爷!求您饶命,饶命啊——”
姜诚冷笑,拉栓上膛再次瞄准了他:“说,否则连你的家眷我都要一并拉出去活埋!”
丁春喜咬牙发抖,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正在这极端严肃的公审现场,有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姜爷,您千万别放过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