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双方战斗依旧。
但是,不止是卢植等三位统帅。
就连上阵的普通士卒都可以轻易的感受出鲜卑人战力不知为何开始大幅度下降。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战损比。
之前三四名鲜卑人战死怎么样也会造成一两名汉军的身亡。
但是今日鲜卑人对战鲜卑人对汉军的战损比大幅度提升。
竟然重新达到了基本每一名汉军的牺牲都可以带走五名鲜卑人最恶毒的灵魂。
一汉当五胡的荣光似乎又一次开始焕发。
鲜卑人士卒上下都无心恋战,往往都是上阵片刻之后就匆匆被撤换下去,仿佛仓促之间完成某项任务一般。
而往日都要战至黄昏的生死厮杀,第八日仅仅过了正午,鲜卑人就匆匆收兵,让得胜的汉军一时之间气势如虹。
“大汗如何了?是否已经醒过来了?”
失去了檀石槐的督战之后,已经心中生出反意的柯比能匆匆完成了檀石槐早晨下达的命令后就急匆匆的率众返回了平城之内。
檀石槐的身体终究还是先一步在消耗完柯比能的势力之前,先一步被自己消耗完了。
早上他刚刚强行下达完对柯比能的命令之后,就当众晕厥坠马。
柯比能得知消息之后,立即鸣金收兵,立即回来探听檀石槐的消息。
对他来说,有檀石槐在,即便他一身是胆也不敢公然违抗檀石槐。
现在檀石槐已经公开敲打自己。
若是想要继续富贵长存,要么就乖乖认清身份,今后甘为步度根之下,仰仗其鼻息苟活。
要么,就要打定主意,摆脱檀石槐的控制,自立门户。
被柯比能奉为偶像的檀石槐年轻时雄心壮志,以他为榜样的柯比能自然也不是什么苟且偷生的孬种。
第一个选项自然而然的被他抛之脑后。
那么排除掉选项一之后,唯一的选择自然不言而明。
“巫医刚刚来看过,为大汗用了药,现在大汗已经睡下。”
柯比能刚刚返回,就有心腹迎了上去将情形对柯比能快速讲述了一下。
“我知道了……”
柯比能点点头,立即做出惊慌、沉痛的神情踏入王帐之中。
平城之内,王帐之中一片愁云惨淡。
檀石槐双目紧闭的躺在床榻之上,而步度根则接挨着跪在檀石槐榻前,显示出远高于其他鲜卑人的地位。
“大汗,属下来迟还请大汗治罪!”
柯比能径直越过众人,跪在步度根身后向檀石槐哭嚎起来,引得步度根一阵愕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病倒在榻上的是他柯比能的爷爷呢。
“喊什么!”
“本汗还没死呢!”
檀石槐被柯比能吵醒之后,虚弱无比的说道。
费力的转向柯比能的脸上含着玩味的神情。
“本汗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今日是否和那卢植分出胜负?”
“属下惭愧,听闻大汗坠马之后,属下无心交战,只能仓促收兵。”
柯比能闻言面露羞愧之色。
檀石槐看着这个自己最看好的鲜卑后起之秀,目光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兴许此人会在自己手下绽放出远比自己更炙热的光芒。
但是,事已至此。
在自己大限将至,命不久矣的当下。
柯比能已经成了鲜卑之中一颗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只要自己一死,鲜卑必生内乱。
只是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亲手将这個不安定的因素掐灭的那一刻。
想到这这里,檀石槐不由失落的摆摆手。
“唉……本汗想透透气,你们都出去吧。”
“步度根你留下!”
柯比能见状立即明白了檀石槐借故支开自己等人,目的就是要单独为步度根留下遗嘱。
他神色变幻了几下之后,虽然有心争想要谋事,但是联想到自己如今势力大损,部众伤亡惨重的近况,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跟随众人退出了王帐。
“爷爷……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这便去找巫医!”
步度根却担心檀石槐的身体,连连请求道。
“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人总是要死的,就算是苍穹之上的雄鹰也有坠落的一天。”
檀石槐说着,仿佛回光返照一样,身体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力量。
原本虚弱的声音开始重新变得雄浑起来。
“孩子……”
檀石槐慈祥的抚摸着步度根的头。
“你的孝心让爷爷很是欣慰……”
“但是,想要做草原的头人不能光有慈悲和怜悯,还需要智慧和手腕……”
“爷爷……”步度根明白檀石槐命不久矣,双眼微红的认真听着他的临终遗言。
“论手腕和智慧,你远不及柯比能。”
“我死后,鲜卑大单于之位极有可能会落入其人手中。”
“可惜………爷爷原本准备在死之前替你将这根荆棘拔出,却不想……”
“爷爷,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让柯比能这个低贱的杂种如意!”
“况且,经过您的布置,现在柯比能麾下死伤过半,他的东部鲜卑已经远远逊色于孙儿了,再加上您直属的中部鲜卑诸部,就算柯比能胆敢挑起内战,孙儿也有信心将其诛灭!”
“但愿如此吧……”
回光之后,檀石槐只觉得身体的力量被迅速的抽离,视线也开始渐渐黑暗起来。
“我死后,鲜卑士气定然全无只能仓促退回草原,只是若是汉军知晓必定会趁势追击,缠斗,因此汉地凶险,不可停留,宜速度退去!”
“而且,柯比能此人必定不会安分。”
“因此,我死之后,孙儿你还要秘而不宣,隐藏我的死讯,我的单于大印在此,等回到草原之后,你便用我的大印代我发号施令,务必要首先控制柯比能,莫要让鲜卑内乱。”
“不然,你我爷孙二人就是鲜卑最大的罪人!”
说到这里,檀石槐再也坚持不住,抚在步度根脸上的手重重的摔落下去。
“真是精彩呀!”
死期将至,一生的经历走马观花一样重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嘴角最后一次浮现出莫名的笑容。
“爷爷……!”
……
“檀石槐重病坠马?”
“鲜卑要退兵了?”
“卢帅命我等随时待命,准备随时偷袭鲜卑大营?”
距离平城不远的一处隐蔽所在。
已经隐藏了数日的吕衣等人正围着前来传递消息的使者连连追问不止。
“鲜卑狂妄至极,现在又贪图我大汉河北之地,岂能轻易退去?”
“莫不是诱敌之计?”
公孙瓒闻言,眉头紧蹙。
他和胡人打交道多年,不管是鲜卑还是乌桓都甚是了解,明白胡人狡诈莫测,不可用常理推度。
“应当不是!”
“听闻使者所言,檀石槐坠马乃是当众的,因此被探子知晓。”
“他身系鲜卑兴衰,不可能用自己的健康这种大事来做文章!”
“我以为他极有可能是真的重病了!”
吕衣闻言却持反对意见。
“若是檀石槐真的重病的话,鲜卑必然军心大乱,我汉军追击必可战而大胜之!”
张汛闻言却面露惊喜之色,连连说道。
“老胡纵横塞北多年,狡诈如狐,鲜卑粮食不足,现在战事又胶着起来,短期内无法分出胜负,其人也极有可能使计赚我汉军,不可不防!”
公孙瓒看起来没少上胡人的当,仍旧对此信息带着深深的戒备和质疑。
“不管是战是和,总归需要拿个章程出来,一直在这里猜测有什么结果?”
身后的吕布听闻兄长和公孙瓒二人争执不下,有些急躁的抱怨一声。
而一旁的高顺闻言也是持相同意见,看向争辩的二人。
“奉先勿急,此事易尔,待为兄查证一番即可。”
吕衣见状却是笑着摇摇头。
“嗯?”
“思孝乃是汉人如何查证鲜卑军营之中的事情?”
“要查明檀石槐是否真的受伤,起码要进入鲜卑王帐之中,而有这个资格人可不多,若非如此,卢帅的探子也不会只传回如此模糊的情报信息了!”
“难道思孝有办法混入鲜卑王帐之中,亲眼查看檀石槐的身体情况?”
公孙瓒看着语气显得略有狂妄之意的吕衣不由狐疑道。
“呵呵,吕某虽然没有这个能耐,但是却正巧偏偏认识一个有这个机缘之人。”
吕衣闻言笑道。
“王帐之内,都是鲜卑的贵族,非富即贵,即便思孝认识这样的人,但是他又怎么会相助身为敌对的汉人我们呢?”
公孙瓒仍旧略带质疑。
要是论搞钱和训练士卒,公孙瓒这段时间可是将吕衣的本事一桩桩看在眼里,对其服气的很。
吕衣不仅从无到有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建立起吕坞这样偌大的家业,还建立了陷阵营这样的强军。
同时期还只是一个辽东属国长史的公孙瓒自然是佩服加羡慕加略微的嫉妒。
但是现在这种用间的事情,可不是仓促之间可以搞得定的。
但是吕衣看起来却似乎对此胸有成竹。
“呵呵,因为我会给这个人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平城之内,入夜时分。
城内气氛诡异无比
带领鲜卑走向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檀石槐重病已经不能理事,大小事务全部交由步度根。
除了步度根一人之外,旁人甚至连见都无法见到檀石槐。
一时之间,关于檀石槐甚至可能已经死去的猜测在平城之内四起,以至于鲜卑人人自危。
就在这个凶险莫测的时间之中。
一行人骑着马行色匆匆想要出城。
“干什么的!”
“不知道步度根大人有令,大单于生病期间夜间一律宵禁吗?”
这一行人行迹诡异在城门口时不出意外的被步度根安排的守卫所阻拦。
“瞎了你的狗眼!”
“竟然敢拦起大爷来了!”
谁知,领头之人闻言当即就是一马鞭挥舞过去,打的那守卫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守卫的头目见状立即迎了过来,连忙冲着马上的人施礼起来。
“原来是新晋的胡托部族长,这守卫刚来还没见过您,因此多有冒犯,族长大人教训的好,若不是族长大人出手,小人也要惩戒他!”
头目的态度十分客气,对那人连连恭维起来。
“注意你的说辞!”
那人却根本不领头目的情,冷漠的说道。
“胡托已经死了,现在胡托部已经是我托托的部族了,今后要唤我托托族长!”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托托族长。”
那头目被托托的气势所涉,额头后背都渗出汗水,连忙改口道。
“废话少说,大爷奉了步度根大人之命外出探查汉人大营,这是凭证你可查验!”
托托却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张似乎作为任务凭证的羊皮书。
“不用了,不用了,谁不知道托托族长大人是大单于和步度根首领面前的红人,怎么会欺骗我这样的小人物呢?”
“军情要紧,小人不敢阻拦大人,还请托托大人出城!”
已经得罪了托托的头目哪里还敢真的去查看,连忙呼喝手下打开南门,让托托一行径直离开。
“大人一路顺风呀!”
等托托一行纵马离开之后,那头目也不管托托是否还能听得道,在身后远远仍旧恭维一句。
“队长,那人是谁呀?竟然这么蛮横?难道是哪位大人物吗?”
挨了托托一记马鞭的守卫,捂着脸上不住渗血的伤口,心有余悸的问道。
“大人物?”
“我呸!”
谁知那头目前恭而后倨,对着托托等人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浓痰。
“这个托托两个月前还不如你莪战兵,只是胡托部族一个养马的马奴而已。”
“没想到运气在战场上抢回胡托部族族长胡托的尸体,不仅一跃而上继承了胡托包括部族在内的一切,还因此被大单于看中其忠义,变成了大单于身边的大红人,就连步度根大人也对其另眼相看。”
头目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语气重全然是一片羡慕嫉妒的酸味。
“想不到竟然受了一个马奴的鞭子,当真是晦气!”
知晓了托托的底细之后,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守卫立即心中恼怒了起来。
只不过,他比之头目更加不如,连背后骂一句托托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将憋闷深藏心中。
而就是现在这样一颗在西部鲜卑之中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在脱离了平城的鲜卑并支开了手下之后,却一脸渴求的跪倒在了秘密前来相会的吕衣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