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衣一方和左贤王一方的剑拔弩张，让场中原本热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若冰窟了起来。

吕衣是诨耶部重金相邀的有力外援，是能力挫鲜卑的猛将，麾下又都是善战的虎狼之师。

而左贤王更是漠南草原的二号人物，部落之中上万大军，跺一跺脚漠南就要蹦三蹦的人物。

场中的匈奴各路诸侯，虽然也是漠南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在这二者面前还是有些不太够看。

见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起来，纷纷屏气凝息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呵呵，本官虽然只是外邦小臣，但是为了维护汉匈之间数百年的联系，不惜抛家舍业，率领数千勇士一路风餐露宿的赶来着漠南，想要协助漠南群雄推翻那横征暴敛不得人心的姜渠。”

“本官一腔热忱，没想到却只换来了羞辱和戏弄……”

吕衣沉默了片刻之后，仿佛自嘲一般的轻笑一声后，来到南匈奴左贤王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其人，冷冷的问道。

左贤王虽然是匈奴贵族中的贵族，体型高大魁梧，但是在吕衣面前还是稍矮半头，二人近乎面对面后，气势立即弱了一筹。

“若是左贤王如此无礼的话，相信姜渠那边应该会对本官的到来更加欢迎，本官若是率众前往相助那姜渠，相信应该会得到比在左贤王这里更加友好和尊重的礼遇。”

吕衣虽然精通胡人的语言，但是在这样一个代表汉朝官方的场合之上，却选择用汉语来对话。

开始，在场的胡人和这脸上傲气十足的左贤王还不明白吕衣话中的含义。

待吕衣军中的翻译将吕衣的话复述一遍之后，众匈奴诸侯不由齐齐色变，就连之前一直出言羞辱吕衣，一脸狂傲的左贤王也是脸色大变。

如今南匈奴已经衰落多年。

现在漠南的南匈奴之中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之众。

而现在姜渠和反姜渠联盟的之间的兵力大致相当，联盟之中甚至还要兵力略逊一筹。

吕衣这四千人大军光是数量就占到匈奴总兵力近十分之一了。

若是吕衣率众反水，加入他们的死对头姜渠麾下，必然会立即打破现在双方之间脆弱的兵力平衡，这对如今已经将全副身家都压入了反姜渠联盟之中的在场匈奴诸侯来说可是一个要命的决定。

更别提，吕衣麾下的战力远超南匈奴的平均水平。

光是队列中的两千辅兵就可以让同等数量的南匈奴士卒无功而返，另外的两千具装铁甲骑兵对现在的漠南来说更是宛若擎天之柱，架海金梁。

吕衣倾向谁，谁就有了巨大的优势。

吕衣倒向谁，谁就有了绝对的胜势。

因此，吕衣的警告对众人来说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一般，将所有人震慑在当场，面色大变。

“你敢！”

“你这汉人竟敢当着我等联盟面前两面三刀，当真是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原本还老神在在的左贤王闻言不由大怒，立即拔出腰间的佩刀怒指吕衣。

“且不说左贤王殿下有没有能力杀得了我……”

“即便是本官站在这里不还手让你砍杀，我料左贤王殿下也未必有这個胆量砍得下手。”

吕衣却对这有些无能狂怒的左贤王毫不掩饰的鄙夷道。

“大胆！”

如今吕衣的根基初成，手中拥有了力量的他已经不再安于之前一清二白之时的隐忍了。

即便是面对南匈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吕衣也分毫不让，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血溅当场的狠辣。

在现在的匈奴之中除了那个爬到左贤王头上的姜渠之外，谁还敢对他如此无礼。

吕衣的态度让他不由大怒，立即就想要上前砍杀果然没有做任何防备姿态的吕衣。

“胡人安敢！”

但是，立即将吕衣护在自己身后的吕布却立即让左贤王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吕布身材比之吕衣更加高大，整个人浑身都透露出绝世猛将的气息，如今他持剑护卫在吕衣身前宛若杀神现世，猛烈的杀气立即让这左贤王惊的面如土色。

演义中，周瑜这样的江东第一豪杰想要设计伏杀刘备之时都被刘备身旁的关羽所震慑，冷汗直流之下手握约为号令的酒杯迟迟发做。

吕布可是比关羽更猛的汉末公认第一猛人，这左贤王何时见过这样勇猛的存在，惊的手中的弯刀都险些拿不住掉落在地。

“唉呀……吕衣乃是老朽所请的外援，本身也是老朽的女婿，而左贤王也是我等联盟盟主，你我是友非敌，何故弄成如今这个刀剑相向的局面？”

就在左贤王被吕布震慑住的空档之上，年老成精的贺须托立即抓住机会上前劝说起来。

而对吕衣来说，这左贤王身上还有些利用的价值，给他一个下马威帮助他知晓并弄清楚自己的分量即可，还没有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也语气一转，淡淡的表述起来。

“我身后的数千虎贲之士都是我吕氏死忠，若是我这个吕氏家主死在这反姜渠联盟之中，就算不会当场和左贤王部厮杀，也必然会远遁姜渠所部寻求为本官报仇。”

“因此，外臣还是奉劝左贤王殿下收起兵戈的为好，不然只会亲者痛仇者快，损害了在场诸位诸侯的利益，反倒让那姜渠平白无故的获利。”

“贤婿所言甚是，我等本该是勠力同心的盟友，姜渠大敌当前，何故彼此争斗，反让那姜渠听闻后取笑。”

贺须托见吕衣已经示好，便立即上前对那左贤王苦苦相劝起来。

“哼！看在了诨耶部族长的面子上，便饶恕汝这汉人一回！”

那左贤王得了台阶，悻悻收回弯刀，但是口中仍旧不忘丢一两句狠话为自己找回颜面。

吕衣冷笑一声，同样是看在老丈人的面上并未因为其人绵软无力的狠话继续发作，算是将此事揭过。

“哈哈，冤家宜解不宜结，左贤王和小婿都是这世间的豪杰，岂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而影响了今日会盟讨灭姜渠的大事？”

“我诨耶部虽然在草原之上算不得什么大部族，但是如今也已经杀好牛羊，准备了美酒美人，今日我等会盟当先欢宴一场，来日再相商如何剿灭那倒行逆施的姜渠！”

贺须托见双方终于罢兵言和，不由如释重负，立即亲热的分别挽着二人的手一同向营地而回。

“贺须托老族长所言甚是呀，早就听闻诨耶部的烤牛肉乃是草原一绝，今日我等便有口福了！”

“呵呵，烤牛肉算什么，老族长先前得到了不少的鲜卑俘虏，听闻其中还有那檀石槐的侍女，那鲜卑欺辱我等匈奴数十年，今日便正好先玩玩这檀石槐的侍女，以解我心头之恨！”

众位匈奴诸侯见状也是连忙抹了一把冷汗，赶紧簇拥着吕衣左贤王二人向营寨走去。

席间，除了和吕衣生出隔阂的左贤王之外，诸位南匈奴诸侯无不对吕衣推崇至极，频频举杯敬酒。

而吕衣也是十分给面子的酒到杯干。

他的豪迈立即受到了诸侯们的一众好评如潮。

但是，吕衣却知道，胡人的示好只会在你强大的时候才会出现。

历朝历代，汉人强大之时，胡人无不是载歌载舞，热情似火。

等到了汉人摔落之后，他们哪个不是立即撕下表面的伪装，露出隐藏的野心，跨上战马，提起屠刀成群结队，无情的向中原劫掠而去？

因此，他虽然表面上对这些诸侯们十分客气友好，但是心中却始终冰心一片，不为这些人的热情所动。

而在贺须托和一众诸侯的撮合之下，左贤王也捏着鼻子和吕衣喝了一杯酒，算是将方才的不愉快压下，消除了还未正式结盟之间表面上的隔阂。

当夜，吕衣谢绝了老丈人热情的招待，不准任何士卒接受匈奴女子的侍寝，态度坚决的带着四千手下在距离诨耶部的一处水源地旁按照他这两年来的经历修编的标准宿营规章条例单独扎营。

这一次出塞，可不是危险程度一般的行商，而是加入南匈奴反叛集团和南匈奴的单于交战。

战事凶危，不能有丝毫松懈。

因此，吕衣的行为一板一眼，丝毫没有之前的从容和放纵。

而这四千人都是吕衣的死忠，对吕衣忠诚度十分可靠。

即便心中有些遗憾，但是仍旧忠实的执行了吕衣的命令。

一夜过后。

经过第一天的宴饮的熟络之后。

南匈奴诸侯们纷纷和吕衣有了一定的交集，算是为了今日的结盟奠定了基础。

本来在吕衣到来之前，贺须托已经和这些诸侯们有了初步的利益联盟。

但是如今吕衣这股生力军的到来，原有的力量配比不在，自然需要重新根据新的军力建设新盟约。

而在利益之下，不管汉人还是胡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双方免不了又是一阵扯皮撕逼。

不过胡人的政治素养显然是不能和汉人相提比论的。

和之前在中山和甄父的交锋相比，这场没有流血的战争对于吕衣来说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吕衣很轻松的就利用自己身为匈奴的宗主国大汉派前来的势力，很轻松的就为自己弄了一个联盟副盟主的地位。

至于左贤王经历不少的利益置换才换来的盟主之位，若是吕衣想要争取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毕竟对匈奴来说，大汉高层的承认，是远比匈奴内部自身的政治正确更加正确的存在。

吕衣如今虽然没有拿到正式的册封，但是朝廷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会作势姜渠谋反自立，就算不会支持吕衣也一定不会反对吕衣。

而且，吕衣可是让张汛带了不少的钱财，加上和赵忠的关系，讨一个名义上的官方任命还是不成问题的，最起码也是默许的态度。

因此，吕衣未必不能和这左贤王争上一争。

不过，一旦当了正牌盟主，享受最大权益的时候也要担负更多的重任。

这四千兵马都是吕衣好不容易才拉起的本钱，吕衣不想在之后的交战之中死伤太大，因此当任副盟主已经算是达到了他的心理预期。

确定好了主次和权柄职责之后，在姜渠磨刀霍霍的威胁之下，这场域外的联盟当日便结成了。

只不过，会盟的众人无不是心怀鬼胎，若不是姜渠的威胁太大，这些人打死都是坐不到一个桌子上喝酒的。

“如今，盟约已立，本王身为盟主统帅各位，大家还要齐心协力共同辅佐本盟主。”

“哈耶部一直都是姜渠的铁杆心腹，在姜渠只是右贤王之时就对其言听计从，是姜渠的一条忠狗，必定无法被我们拉拢，如今他们的部落就在二百里之外，如今姜渠正在整合手下，暂时无力和我们决战。”

“会盟之后，加上副盟主的四千人，我联盟有两万五千大军，而那哈耶部即便是全员压上控弦之士也不过四五千人马。”

“我等正好乘此机会，将这条姜渠的看门狗给杀了，先断姜渠一臂，为之后的大战奠定更大的胜机！”

左贤王大权在握之后，立即野心勃勃的开动了战争机器，挑选了第一只待宰的羔羊。

“盟主大人所言甚是，老朽之前就联络过这哈耶部，没想到该部族长哈耶不仅不领情不说，还老朽派去的使者割去双耳和鼻子以示羞辱，此仇不报，老朽誓不为人！”

贺须托闻言立即首先响应左贤王的号召。

他和哈耶部因为相互之间接壤，这半年来时常因为抢夺草场和水源而产生争斗。

草原之上隐忍和退让只会被视作软弱可欺，只有力量才能支撑权势。

这哈耶还如此羞辱派遣他的使者，于公于私贺须托都和这哈耶部之间必有一战。

年老成精的贺须托听闻左贤王的计策之后，当即决定利用联盟的力量为自己剪除这个心腹大患。

而其他诸侯见有贺须托赞成，加上这哈耶部和拥兵近三万的姜渠相比确实是个软柿子，便也纷纷响应起左贤王的命令，决议率先进攻这哈耶部。

唯有吕衣闻言面露沉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得失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