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很及时，记你一功，记住把话带到。”

赵义心中一惕，神色肃然，国民党成建制的连队，重武器定然少不了，游击班几个人绝对不是对手。

必须尽快撤离，不能跟他碰上。

“快，撤离，伪军支援马上就到。”

赵义叫住三人，抄小路，脚步匆匆离开。

往南行了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马大有，赵义突然停下脚步，转变方位。

“哥，咋不走那边了，那边路近。”

“走东边，防止马大有告诉伪军我们的行踪。”赵义言简意赅。

陶红梅不言不语，跟在赵义身后，身上交叉挎着两个皮枪套，把赵义说的话记在心里。

……

马大有呆愣在原地，一個激灵，从恍惚中惊醒。

扶着树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西边清水沟的方向走，老娘，幸亏当初听你话给刘家寡妇送了点东西，不然儿子今天就活不成了。

儿子以后一定都听你的。

马大有心中侥幸，一步一捱，从周家营子到马家沟还有将近十里路，拖着个瘸腿，有的受了，不过还好捡回一条命，受就受吧。

总比丢命强。

扶着树还没行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庞杂脚步声，回头一看，一群身穿伪军服的，上百号人，扛着枪，队形整齐，正向这里跑来。

伪军哪能跑这么齐的队列，八成是黄仁的把兄弟，哎呦喂，今天真是倒霉到家。

是不是因为上个月老娘叫我去庙里上香我没去，菩萨给我下报应呢？

八成是！

不行，等脚好了，我得去庙里多上几注香，求求菩萨她老人家饶恕我。

马大有扶着树，站在原地，胡思乱想之间，那支伪军队伍已经到了。

“喂，便衣队的，你们队长呢？八路往哪个方向跑了？”队伍里跑出个豁嘴，趾高气扬，抬着头看人。

牛气什么，还不跟我一样是汉奸，马大有心里暗骂，“我们队长叫八路毙了，您一定要给我们队长报仇啊！”

马大有鼻涕一把泪一把。

“死了？”豁嘴一怔，“我问你，八路往哪个方向跑了？”

“那边。”马大有往东一指，八路有情咱也不能无义。

豁嘴什么也没说，带着队伍往东，只留下马大有一个人站在原地。

“咳咳，呸！”马大有挥手赶走跑动踏起的浮尘，等伪军跑远，低下头啐了一口，骂一句，“狗汉奸。”

当汉奸一样有鄙视链，国民党军队战败后为了活命不得不投降的汉奸，看不起被招安的匪。

你一个叫我们撵得逃进山里的土匪也配和我一起做事？哪怕是当汉奸也不配。

被招安的土匪看不起主动投靠日本人的国民党军队。

老子起码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投降，你们这些吃饷银的，连枪都不响一声，还有脸当汉奸？

这三种汉奸同时看不起地痞流氓和普通老百姓出身的汉奸。

无家无业的东西和吃土的玩意儿，也能当汉奸？日本人还真是不挑食儿。

处在这条汉奸鄙视链最顶端的，莫过于叛了八路来当汉奸的。

天底下谁不知道八路军规矩最多最严，打鬼子最顽强，你背叛八路军？不要脸！我们佩服你。

……

张小米是游击班的御用侦察员，他有伤不在，赵义担任排头兵，顺子缀在最后，负责后方。

顺子偶然一回头间，不远处一队伪军全副武装，心里猛地一惊，当即撒开腿往前追。

“哥，后面伪军追上来了。”

“伪军？多少人？”

“起码上百号，应该就是马大有说的那支投敌的国民党军。”顺子有意无意的瞟了孙麻子一眼。

孙麻子立即恼了，“老子又没投敌，你看我干屁？”

“咋，眼珠子长在我脸上，我想看就看！”

这两个货多次和鬼子交手，已经不把伪军放在心上。

哪怕明知道这支伪军人多枪好，自己不是对手，仍然有一种轻视。

你人再多、枪再好有什么用？

你的日本人狗主子老子们都不怂，还怕你这条癞皮狗？

这种轻视用的好，游击班就会成为六连一样的骄兵悍将，所向披靡。

用的不好，刚有起色的游击班就会因为自大走向灭亡。

赵义暂时没有心情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反正有他在，能压得住，游击班就能一直走在正轨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命问题。

毋庸置疑，绝对不能和这支国民党伪军硬碰硬，甚至连照面都不能打，最好在悄无声息中避开。

继续往东，是一片空地，一览无余，不能藏人。

往北，是鬼子修建的油路，很有可能碰上其他据点来支援的日伪军或者巡路队。

往南是一条河，河面宽有近十米，河对面是一片林子，只要过了河，跑进林子里，就能避开这支伪军。

“你们会水吗？”赵义问。

“不会。”“不会。”“会。”

孙麻子洋洋得意的一瞥顺子，小样儿。

三个人里只有孙麻子一人会水，顺子和陶红梅都是旱鸭子。

感受着顺子投过来的嫉恨目光，孙麻子一扬头。

“以前当土匪的时候学会的，可惜啊，有人没当过土匪，不会水，下了河就淹死。”

顺子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要不是后面有伪军追着，当场就能和孙麻子干起来。

陶红梅不像顺子和孙麻子这两个身经百战的“老兵”，脸绷手抖，就差把‘紧张’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这才刚加入游击队，不会就要被伪军抓住吧……

“麻子跟我引开伪军，顺子，你们两个去水草底下藏起来。”

赵义一指河滩，河滩边上有一丛丛的水草，长得很茂密。

如果把身子潜进水里，头藏在水草底下，从远处看不出一点端倪。

“伪军被我们引开之后，你们直接回青山镇，我和麻子甩了伪军再回。”

“顺子，敌人就交给我了，你带着红梅同志逃命去吧。”孙麻子装出一脸郑重，手掌拍落。

顺子脸色不善地抖动肩膀，落开孙麻子的手掌。

回了赵义句，“明白。”

看也不看孙麻子一眼，带着陶红梅跑过浅滩，涉进水里，一步步没过大腿、肚脐和胸口，直到脖子。

确认无法从外面看破两人的伪装，伪军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越来越近。

赵义一拍孙麻子，“孙英雄，别愣着了，开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