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干什么的？”花红笑得花枝乱颤，绣花手绢抖个不停。

“咱们是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要想在这乱世道活下去，就得找个男人靠着。

我啊，找了個好男人。”

花红让开门，一步一扭，“你要是想吃我这碗丫鬟饭就进来。

要是不想，麻溜走人，老娘没功夫伺候你。”

陶红梅扭头看向张小米，寻求意见。

张小米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进了部队，只论兵龄，不论年龄。

年龄再小，只要兵龄大，都得听。

更何况，张小米侦察经验丰富，又是陶红梅的老师，他的经验更有用。

张小米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陶红梅迈开腿，踏进门内，张小米扮演好弟弟的角色，紧跟在后面，随手关上门。

花红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既然你进来了，说明你想吃我这碗饭。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张小米转动眼珠，左右打量，一间小院，两间屋子，似乎花红是一个人独居。

“我男人嫉妒心重，怕我偷人，不准我和其他男人说话。

你弟弟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个带把的。

我还得靠着我男人活着，叫你弟弟去村里找间屋子住，你住我这儿。”

花红走进屋又走出来，伸手抛出一枚大洋。

大洋在阳光下翻滚，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滚到张小米脚前。

情况已经明白了，花红一人独居，没有伪军看守。

苟贵强烈的嫉妒心，致使他没在花红院子里留下一个看守的伪军。

兴许是他知道自己这个相好的出身，腰带松，一个不注意就可能给自己戴上绿帽子，倒是给游击班省了事。

张小米一言不发，捡起地上的大洋，转头推开门走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花红和陶红梅两个人。

“你叫什么？”

“红梅。”陶红梅回答简短，隐去姓，只回答名。

“我叫花红，倒是和我有缘，名字里都带个红字。”

一个人憋久了的花红话头很足，即使陶红梅沉默不答，自由也说的兴致勃勃。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咱们这些乱世的女人，命最苦，长得越好看越苦。

但凡是个男人都想跟你睡。

想要活得好，就得找有本事的男人，有本事的男人才靠得住。

等下回我男人来，你主动点，我男人要是一高兴，能带着你弟弟学本事。”

陶红梅猛地一拧眉头，心中一阵恶心，这是叫我去勾引她男人？

“你这是觉得我下贱？”花红呵呵一笑，走到陶红梅身前，手掌轻抚过脸庞。

“当初我要是有现在的觉悟，我弟弟也不至于活活饿死。

你要是不想让你弟弟哪天被小鬼子打死，就得忍住恶心，主动去贴那些男人。”

陶红梅嘴唇蠕动两下，没说话。

花红一扭身，丰肢摇曳，摆着腰走进屋里。

“过来人的道理就给你说到这，听不听还得在你。

把院子扫了，再去把我房里被子拿出来晒晒。

混蛋苟贵，带老娘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丫鬟都得我自己找。”

……

听张小米汇报完情况，赵义淡淡地站起身，径直向村西走去。

没有伪军看守，游击班不需要动手，直接到村西院子里，讲明情况。

赵义带着张小米和王大推门进了院子，花红坐在屋里，听到外面纷杂的脚步声。

透过窗户看到几个人涌进来。

叉着腰站到门口。

“你们是哪来的穷鬼，敢闯我的院子？不想活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滚。

再不走，叫莪男人毙了你们。”

赵义在院内站定，左右环视，再度确认情况，确保没有遗漏。

花红见状，愈怒，挥着手绢破口大骂。

“哎呦，还真是狗东西不长眼，蹬鼻子上脸了。红梅，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陶红梅放下手里的扫帚，“队长。”

“嗯。”赵义点头，趋前一步。

“你好，我们是八路军游击队的，需要请你对我们进行帮助。”

花红看清形势，刚招的丫鬟是别人派来的，她弟弟领着其他人上门了，脸色沉下来。

“什么八路军九路军，老娘不知道，老娘又没犯法，安安生生过自己日子，你们来干嘛？”

女人在力量上是天生的弱势，但也有一点男人无法企及的优势。

终日混迹在男人堆里的花红，对这一点把握的很透彻。

在面对讲道理的一方时，无论对方有多少人，女人都可以不讲道理的撒泼。

尤其是漂亮女人，这一招更为有用。

“八路军是穷苦百姓的队伍，专门打鬼子救穷人的。

这次来是因为我们要进行锄奸行动，铲除清水沟据点的伪军连长，苟贵。”

赵义心平气和的解释。

“穷苦百姓的队伍？老娘受苦受难的时候你们人在哪儿呢？老娘让那些臭男人占便宜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

现在用得着老娘，你们钻出来了。”花红掐腰怒指，毫不讲理。

赵义和顺子受八路军‘尊重妇女’观念的影响，即使被骂，也不会怒斥反驳，更不会动手殴打。

孙麻子可不一样，土匪出身，本来就不是个善茬，进了国民党军队，各种陋习样样不落。

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心里来气。

“你一个婊……”

啪——

话没说完，赵义一脚踹过去，孙麻子踉跄倒地。

顺子一把把他拉回来，低声道，“你他娘的嘴上到底有没有把门的？红梅还在这呢！”

陶红梅站在一旁，脸色如常，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花红能做到怡春园的头牌，什么狠话毒话没听过，一句婊子算什么，挠痒都算不上。

不过，八路军确实像听说的那样，不能打人不能骂人。

把握住这一心理优势的花红一下蹲在地上，捂着脸委屈的哭起来。

“我是婊子，我不要脸，爹妈把我卖进窑子的，我有什么错？

我不想当婊子了，找个男人嫁了安生过日子，你们还想叫我帮你们杀我男人。

我一个女人，就想好好活着，到底犯了什么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