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越发浓郁。
赵义受不了了,拧开水壶,在剩下搜出来的木料上浇一层水。
半湿不干的料扔楼梯口下方火堆。
转身离开门槛,向外走出两步,天地瞬间清明。
脑子里的晕涨迅速减弱消失。
“都注意点上面,万一有手雷落下来,及时反应。”
“哥,我换好气了,进去看着。”
赵义一把拉住顺子,“不用看了,里面呛得呆不下人,让它自己着吧。”
源源不断的浓烟钻进缝隙,向上升腾。
炮楼一层有被手榴弹炸开的门,通风通气,还好受些。
二层只有几个外宽内窄的射击孔,黑烟跑不出去,,比一层更难受。
“二层不能待了,往上跑,到三层把楼梯口封紧,别留缝。”
“排长,不行啊,太君不让我们上去。”
“什么?咳咳咳——”
猛地吸进一大口浓烟,排长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太君不让我们上去,还把楼梯口匣板盖上了。”
“为啥不让咱上去?”
“听不懂太君叽里呱啦说的啥,反正就是不让咱上去。”
一层黑烟不断升上来,二层烟雾越来越浓。
伪军熏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趴在地上,脱了上衣蒙住头。
“他奶奶的小鬼子,想让咱们活活憋死。”
“排长,你不是说不能叫他们鬼子,得叫太君。”
“都想要你命了,还叫你奶奶的太君,把楼梯口打开,咱出去投降。”
弥漫黑烟笼罩炮楼狭窄的小门。
黑腾腾之中,突然冲出一道黄色身影。
冲出炮楼两步,直接跪在地上,双手高举。
“爷爷饶命!”
随后,几道身影接连从黑屋中跑出。
出了门,双手高举,跪在第一个冲出的旁边。
“谁是爷爷,还敢教我投降。”孙麻子一脚踹到。
“你是爷爷。
爷爷别杀我,炮楼里还有鬼子,我能帮你们骗下来。”
赵义蹲下身,“里面还有几個人。”
“就剩几个鬼子,用铁闸板封住了三楼楼梯口。
子弹打不透,手榴弹也炸不透。”
吸进余烟,赵义咳呛两声,“鬼子都有什么枪?”
“一挺重机枪,几支三八大盖,还有些手雷,没了。
不过子弹都很充足,少说也有几千发。”
赵义站起,“顺子去把火灭了,麻子把这几个人捆了。”
冒浓烟的火堆清空,一层残留的余烟还未散尽,二层气流不畅,散得更慢。
湿布捂住口鼻,赵义贴墙站立,小声道。
“鬼子下来,放你们走。
鬼子不下来,你们替他们死。”
伪军排长点头如捣蒜,“爷爷放心,一定把他们都骗下来。”
“人不用留多。
炮楼里空间有限,除了游击班,再留下两个有短枪的,其他都下去等着。”
王大力领着人下出炮楼,留下小甲带着二班射击组一个人。
六人分立二层各处,未散尽的余烟模糊身形。
“开始吧。”赵义扳开双枪。
伪军排长爬上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咚咚咚一阵乱垂。
匣板后传来一句听不懂的日语。
“太君,底下的八路让我们灭了,请您下来看看。”
锁扣开合,匣板被人从三楼掀开,走下一双军靴。
鬼子军曹一手提刀,一手举南部十四式,两腿罗圈外拐,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看向伪军排长,点头说了句什么。
接在身后,两个双手持握友坂步枪的鬼子步枪跟下来。
黑烟呛得军曹不断咳嗽,还没走下楼梯,拍了拍排长肩膀。
转身,走回三楼。
“打。”
炮楼二层狭小空间里响起一声断喝。
五把驳壳枪口蓦然举起,扳机扣动,子弹喷射。
伪军排长抱头蹲在楼梯上。
鬼子军曹与两名步兵身中数弹,摔下楼梯。
楼梯口上匣板晃动,再次闭合。
“还有两个打重机枪的鬼子在上面!”
顺子一把拽下鬼子步兵腰上挂的九七手雷,拉环,磕碰,扔。
匣板闭合的最后一刻,手雷顺着拳头大小的空隙滚进三楼。
轰——
三楼地板一阵抖动,震落无数灰尘。
赵义撑开匣板,冲上三楼,对准角落里两具人影打空弹夹。
——
几个伪军并排蹲在墙边,双手抱头。
伪军排长抬起头,“爷爷,我能走了吗?”
“等我们搬完炮楼里的物资,你们就能走。”赵义拧开水壶盖,抿一口水。
游击排战士兴奋地在炮楼里搜刮物资。
炮楼见得多了,这还是第一次进炮楼里面,新鲜!
炮楼里各类物资,有听过没见过。
尤其是还有一挺重机枪,独立团里都没这东西!
“天爷,光那挺重机枪,就得分出四个人扛,算上子弹,七八人都打不住。
等你们搬完那得是什么时候了?
附近其他据点里的援军早来了!
你们还走个……走个什么啊!”
赵义拧上水壶盖,淡淡一瞥,“你有意见?”
伪军排长过电似得一抖,赶紧低下头。
“没有,您是爷,您说得算。
只求您赶紧搬完赶紧走,我们几个孙子等着逃命。”
炮楼三层,顺子孙麻子两人僵持,一人搂枪身,一人抱枪架。
孙麻子难得的好声好气,“顺子,你一个投弹手,不会用这东西。
给哥哥个面子,把他让给哥哥。”
“去你丫的,我投弹手不会用,你一个轻机枪手就会用了?”
“轻机枪重机枪都是机枪,以前在国军的时候我见过别人用。
肯定能摸索出来。
你狗日的别给脸不要!”
“你狗日的别忒不要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个人想占两挺机枪不成?”
声音从上方传来,赵义默默挂好水壶,再向墙边伪军看去。
悄没声抬头窥视的伪军排长,一下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神,身子一抖,连忙低下头。
“我上去看看,你们要是敢跑,要是有小动作,游击队半夜敲你家门。”
伪军排长缓缓抬头,“您是游击队的八爷?
您早说啊,弟兄们麻溜把鬼子捆好了送出去。
那还用您费这么大事。”
脚步声响在身边,两人齐齐转头。
“哥,我跟麻子闹着玩呢。”
“是啊,赵大队,我俩交流交流感情。”
“这挺重机枪还你俩负责扛,但凡掉队一步,给我扛着它绕操场跑十圈。”
一旁王大力搬起一箱重机枪弹药箱,扛上肩。
“顺子,麻子,这枪太沉,本来我和小甲想发扬风格,我俩扛。
谢谢你们了。”
“大力,炮楼里东西太多,其他据点的支援一会就到。
告诉大家,先搬运枪和子弹,剩下的先不用管。”
“明白。”
砰——
炮楼响起一声驳壳枪。
顺子、孙麻子立即放下重机枪,趴在射击孔上向外看。
赵义在两人后面,向外看去。
陶红梅指着远方,大幅度挥动手臂示意。
挥舞一阵后,远远跑开。
“附近据点的支援来了,暂停搬运,准备战斗。”
赵义噔噔噔下楼。
抱头老老实实靠墙边的伪军排长看到眼前出现一双日式军鞋,抬头。
冰冷的眸子冰冷的脸。
“外面来支援了,你去应对,把他们诓过来。”
“八爷,您不准备跑啊?”
“不跑。”
“八爷,您就这几个人,准备咋打啊?听我一句劝,赶紧跑吧。”
“跑不跑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把附近据点的援军诓过来,你们可以从炮楼后面离开。”
一听能走,伪军排长眼睛瞬间亮了,“得令,八爷您就瞧好吧。
干别的事不成,坑蒙拐骗我最拿手。”
王大力走下三楼。
“赵队长,咱们趁手的家伙都不在,恐怕打不了。”
“炮楼里有三挺机枪,让一班二班机枪组的用上。
鬼子留下的几支三八大盖给射击最准的用。
炮楼里子弹、手雷充裕,其他据点的援军到了炮楼下面,其他人一起扔手雷。
据点之间远近不同,不同据点援军到达时间有早有晚。
这一支离得最近,到的最早,他们还要留守本据点,能支援的兵力不多。”
“是,我这就去准备。”
炮楼外,斜坡后。
陶红梅利落地将木枪盒末端的卡榫与驳壳枪柄驳接。
“花姐,队长他们没从炮楼里出来,估计是要打这支援军。
这支援军人不多,咱们从背后夹击,吃了他们。”
“行,听你的,你说怎么做。”花红拔出包着软布的驳壳枪。
“等那支援军过去,咱们跟在他们身后。
太近容易被发现,太远咱们的枪打不中。
我跟杏儿跟在他们一百步后,你带着其他人,跟在莪们俩一百步后。
再留两个人在这儿看着队长他们的枪。”
……
炮楼三层射击孔。
赵义举起望远镜,遥遥观察下方。
附近据点增援来的伪军有二十多人不到一个排。
伪军排长领着几人迎上去,一番寒暄之后,带着人往炮楼走来。
支援队伍后面,两个人影走在树丛林子里,停在炮楼辐射的空地外不再前进。
赵义立即明白陶红梅的战术想法。
“大力,告诉机枪组,一会儿打近不打远。
他们只要跑出空地就停止射击。”
伪军排长领人走过壕沟上预设的吊桥处。
支援队伍完全暴露在射击孔覆盖范围之下,再往不到十米,就会进入射击孔控制不到的盲区。
“顺子,丢雷。”
早守在各层射击孔前的游击队员,扯动拉环,在墙壁上一磕。
九七手雷用力扔出射击孔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