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哎,你们也不支唤一声,这不是要人命吗!”
匆匆赶来支援的伪军,呆呆看着,一脸喜色的伪军排长突然脸色大变。
不管不顾,拔腿狂奔。
炮楼据点里其他几个伪军跟在身后,闷着头一个劲儿跑。
问话不回,喊话不停。
纳闷间,天上落下几個黑乎乎的东西。
嘭!
手雷轰然炸响。
“赵队长说了,打近不打远,他们跑远了就停止射击!”
哒哒哒哒哒哒——
三挺机枪射出三条弹线,犹如巨兽利齿张合,狠狠绞碎肢体血肉。
伪军支援人数不到二十,一轮手榴弹炸死炸伤小半。
三挺机枪一响,吓破仅有的战斗意志。
三条肉眼可见的弹线在伪军逃散队伍里来回穿梭横扫,透穿一朵朵血花。
伪军即将临近空地边缘。
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的赵义下令,“停止射击!”
三挺机枪停止喧嚣,游击排战士凑在各射击孔前,眼睁睁看着伪军惊慌逃窜。
小甲手里提一支友坂步枪,噔噔噔跑上三楼。
“赵队长,咋停了?
再射一轮,起码能再毙一半。”
“不用毙一半,全得死。”
望远镜中,空地边界处的草丛树木后突然站起十几道身影。
手持驳壳枪,正对逃窜的伪军抬起枪口。
十几个伪军撞上枪口,撞上子弹,倒在空地边界前。
望远镜收进镜盒,“顺子去把红梅他们叫过来,搬运物资,准备撤离。”
“不用顺子,我去。”孙麻子噌地跳起来。
孙麻子跑出炮楼,冲过空地。
“红梅,我缴获了一挺重机枪。
赵大队让你们来帮我转移弹药。”
嘴里喊着陶红梅,眼睛瞟过另一边。
花红避开眼神,“红梅,我去把赵当家的枪拿过来。”
一段时间后,炮楼内各班战士重新各自背上刻有自己独特记号的枪。
一支枪用惯了,熟悉它的每一个零件,每一点脾性。
枪会出什么毛病,为什么出毛病,怎么治理毛病,得心应手。
枪膛里射出的子弹击中目标后,左右偏还是上下偏,如何矫正,手拿把掐。
上战场之前,就算人手配一把机枪,都比不上手里用熟了的老枪。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枪也一样。
除非是像汉阳造老套筒与三八大盖,硬件差距实在太大,射击精准度和子弹威力都大大不足。
才值得更换枪支,重新用熟一支新枪。
“顺子,走,咱俩去把那挺重机枪抬下来。”孙麻子雄姿赳昂。
顺子罕见的没再和孙麻子斗嘴,暗暗骂一句。
狗日的土匪,两个人抬一挺重机枪,那枪有多沉你不知道?
想累死你顺子爷爷么?
炮楼内枪支弹药搜刮完毕,来不及细细清点具体数目。
一挺重机枪,三挺轻机枪,外加几支友坂步枪和几支七九步枪。
以及轻重机枪加起来几千发子弹。
大正三年式重机枪,空枪身、枪架,合重五十五点公斤。
上百斤的钢铁架子,压在顺子瘦干一样的肩膀上。
担心被机枪压坏,赵义接过身旁一个战士扛的弹药箱。
示意上去帮助扛枪,分担重量。
“全体向北,侦察组将负重交给其他人,前出五里侦察。”
张小米带掷弹筒组与二班侦察组在北面山口炮楼,接上五人后,再转向回山谷据点。
有五人帮助分担枪弹负重,行进速度也能加快。
“……眼看着炮楼里的伪军往下扔手雷,我一跳三丈高,顺手接住手雷,往外一扔……”
孙麻子唾沫横飞,讲述自己英勇的战斗过程。
顺子听得耳不忍睹,“我说麻子,吹牛也得讲讲道理吧。
你当你是孙猴子呢,还一跳跳三丈,你咋不说一口气把牛皮吹爆。”
孙麻子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发挥。
“你懂什么!
说书先生嘴里赵子龙、吕奉先、秦叔宝都是力大无穷,入百万军中如探囊取物。
他们真能么?
别说百万,一万人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说书的不照样说?听书的不照样听?
我说我自己的书,跳三丈不过分吧?
要不我也给你说一个,就说你顺子手榴弹一扔十里地。
从县城外面一下扔进宪兵司令部里,炸死了一屋子开会的佐官尉官。
根据地顺利收复县城,你顺子是首功,披着大红花绕县城夸功游行。”
“哎这个好,我爱听,再多说两段!
再说省城里的洋记者听说有我这号人,专门从省城赶过来,给我照相登报纸。
全察哈尔,不,全中国都知道我。”
“我看你比我还不要脸!”
游击排前进队伍嘻嘻哈哈,笑声映着晚霞。
前方,一班侦察组突然挥着手跑过来。
“赵队长,前面有鬼子。”
“转移方向,向西。”
赵义立即下令,游击排刚打完一场,需要休整,不适宜再进行战斗。
一班打头,立即向西行驶,走过一小段距离,侦察组再次回报。
“赵队长,西面也有鬼子!”
赵义深皱眉头。
“全体返回向南,一班侦察组两人,一个向南前出侦察,一个向东前出侦察。
迅速回报。”
连撞两面鬼子,游击排气氛变得沉重,嘻哈笑声不再。
沉肃着脸,匆匆前行。
沿着原路行到炮楼正前方,南面、东面侦察员同时出现。
“赵队长,南面也有鬼子!”
“赵队长,东面也有鬼子!”
四面包围,无论冲哪边,都会被另外三面的鬼子循着枪身快速围上来。
“赵大队,我和顺子带二班南面打吸引。
你带一班三班从北面突围。”
孙麻子严肃说道。
“咱们肯定跑不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游击排气氛更沉,刚才还笑乐着享受喜悦,转眼间,就要面对生死。
赵义一瞥孙麻子,罕见地发出一声嗤笑。
“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篡位了?
想当英雄想疯了?”
“全体注意!”赵义笑容猛地一敛。
“占领炮楼,分散占据各层射击孔,轻重机枪为先,准备战斗!”
游击队原有四挺机枪,再加炮楼中缴获三挺,共七挺轻机枪,架上炮楼四面射击孔。
三年式重机枪重新抬上三层原先射击孔。
游击排原先携带机枪子弹,加上炮楼储备的充裕子弹,足够八挺轻重机枪卯足了劲咆哮。
一班二班三个机枪组的副射手分出去,变为主射手,操作炮楼里缴获的三挺机枪。
两班投弹组四人,加一班侦察组两人,六人作六挺机枪的副射手。
一班射击组两人,二班射击组三人,加王大力、小甲。
七人各自守一个射击孔。
三班包括陶红梅在内,统一配发友坂步枪。
友坂步枪不足由七九步枪补足,协助七人守射击孔。
王大力爬上三楼,“赵队长,你是咋打算的?
四面都有鬼子,八成是咱们放走的伪军招来的。”
“你说对了。”赵义淡淡道。
望远镜视野里,放走的伪军排长当先领路,鬼子在林子小路里迅速接近。
扑到另外几个方向的射击孔观察,鬼子同样在靠近。
距离空地边界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赵队长,要不我领一班二班打掩护,你带游击班三班突围吧。”
“且不说我身为游击队长愿不愿意当逃兵,你先自己看看外面。”
王大力接过赵义手里望远镜,学着赵义的样子,眼睛贴上去。
远处视野瞬间清晰。
鬼子四面合围,把炮楼围的水泄不通。
“看完了吗?”
赵义摘下友坂步枪,压上五颗子弹,透过射击孔瞄向林子里若隐若现的伪军排长。
“看完了就下去守射击孔。
告诉所有人,鬼子一进入空地范围之内就开枪。
不要节省子弹,撑到天黑突围。”
“是!”
望远镜放到赵义身旁,王大力迅速跑下楼。
“麻子,这挺机枪你研究明白没有?”赵义右脸贴在枪托上。
“明白了。是枪都一个样,扣扳机就能发子弹。
就是这挺机枪难伺候,我得有个副射手。”
孙麻子见新忘旧,兴奋地坐在三年式重机枪后,捷克式放在一旁。
“叫顺子那狗日的给我当副射手吧。”
“我他娘的才不给你个土匪当副射手。”
顺子诚实地撤下射击孔,走向重机枪。
“不!”
赵义仍旧透过射击孔瞄向外。
“一会儿打起来,给王大一支长枪,顺子看着王大。
叫小武上来给你当副射手。”
得到召唤的小武噔噔噔跑上楼,一眼看到三层地板上放的捷克式。
“赵队长,麻子打那个大家伙,这挺捷克式是不是给我打?”
“不是,捷克式莪亲自打,你给麻子当副射手。”
不能操作轻机枪的失落仅存在一秒,就被将要伺候重机枪的新奇战胜。
“鬼子马上就要到空地了,所有人准备。
不用听我的枪令,只要鬼子脚一踏上空地就开枪!”
赵义的声音从三层传下去。
准星套住的伪军排长越来越近,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眯起左眼,竖着拿起望远镜放在右眼眶上,确定准星套住的人影无误。
咔嚓——
友坂步枪拉栓声清脆,呼吸放匀,精神集中,位置合适。
一切都刚刚好。
伪军排长不再被树木遮挡,空地外缘的杂草仅能遮住他的膝盖。
他身后的鬼子将要踏足空地。
炮楼里七挺轻重机枪响后,伪军肯定会被吓得藏起来。
想要精准狙杀他,必须在鬼子没有踏足空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