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呀,你没感觉好一点吗?”
“好一点。”卿清荷点点头。
“你是走太多路了才会这样吧?”
“不知道呀,也可能因为小时候总是光脚走路吧。”
姜凌皱眉,“为什么要光脚走路呀?没有鞋子穿么?”
“因为经常下雨,下雨了都是泥泞啊青苔啊,穿着鞋抓不稳地,会滑跤,也会把鞋打湿弄脏,所以就光脚走路,才能更好地感受哪里滑,更好地抓稳地。”
姜凌心都要碎成几瓣了!难怪她赞美林秋语的脚。
“难怪那么多茧!”
卿清荷笑笑,“茧也不是完全不好,有茧光脚走路才不会疼,碰到刺和石头也不容易受伤。”
姜凌努力克制住自己。
“姜凌哥,是不是吓到你啦?是不是很丑啊?”卿清荷转头看着他,弱弱地羞愧地问。
姜凌还是没有克制住,转身抱住她。
卿清荷乖乖地待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哥怎么会吓到呢?哥只是心疼。”
难怪她说她双脚沾满泥泞!她这双小脚走了多少路才走出大山?走到这里和他相见啊?
过了一会儿姜凌放开她,“走,哥给你买过年衣服。”
“回家了赶场再买,路上东西带多了不方便。”
“那买点鲜花饼?”
“嗯。”
“上次你的鲜花饼都给我了,这次我帮你买。”
姜凌自己也买了几盒,又给她买了一支护脚霜。
兄妹俩骑着自行车回学校,卿清荷抓着后座踏板,荡着小脚,明天就要回家了,快乐得像只小鸟。
明明世界那么吵,却只听到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还有她叽叽喳喳地讲她们那里过年的事,小时候跟哥哥们下河捉螃蟹的事,夏天晚上大人们趁着凉快在月亮坝里割稻子她怕鬼不敢一个人在家里,躺在稻草堆上睡着了,醒来满身疙瘩的事……
即使不能送她回家,姜凌脑海里也展开了一副画卷,一个小山村,一個小女孩,就这么绘在了心上。
回到酒吧,姜凌提醒:“你怎么不问我要工资?”
“啊!”卿清荷看着他,“天天吃你的喝你的,还要工资吗?”
“你是不是傻?”姜凌揉揉她的头,“你这种不要钱的打工脑袋老板最喜欢了。”
卿清荷抿抿小嘴,“还没满一个月嘛。”
“唉!”姜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卿清荷打开,看着一叠红钞票,数了数,“三千?姜凌哥!太多了!”
“哪里多啦?你天天数钱,不知道我们挣了多少吗?两千是工资,一千是过年红包加年终奖。以后就这样定了,工资两千,再加奖励。”
卿清荷摇摇头,“太多了,上次,虽然是骗人的,人家六七百,我觉得已经很多了。酒吧就是晚上几个小时,吃饭喝牛奶都是你给钱,太多了。”
看着她不安的神情,姜凌张开手掌抓住她的小脑袋晃晃,“这是我们俩的酒吧!明不明白?我悄悄告诉你吧,酒水几毛钱一瓶,零食按公斤来的,也很便宜。”
卿清荷瞪大眼。
“所以哥已经回本了,下学期就是纯赚了,我们也不用付房租。卫生都是你打扫,哥给你一个月两千不多。主要是哥这些钱还要搞点儿别的,不然可以给你更多的。”
“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够多了。”卿清荷又问,“但我们几毛钱的酒卖几块钱会不会太贵了?”
“你这样的脑袋永远也赚不着钱。几毛钱是哥的本事,你以为人人都能拿这个价?我们只比外面贵两块,但你看看这环境。
你不能只算商品成本。任何商品成本都很低,但流通成本很高,而且我们做的是服务行业,卖的是服务价值,明白不?”
卿清荷点点头,崇拜道:“姜凌哥你好厉害!那你更不用给我这么多啊,你不是还要搞其他的吗?”
姜凌看着这个奉献脑袋,不跟她讲道理了,“做生意不要光看赚不看赔,万一我搞其他的亏了呢?到时候我就要天天吃你的喝你的。”
“哦。”卿清荷明白了,琢磨着得把工资好好存起来!
姜凌哪里知道他又激活了一个存钱脑袋,就让她回去收拾东西。
“我也没什么收拾的。”
她还真没开玩笑,第二天姜凌到宿舍门口,已经准备好当个大力士,一手提起箱子,一手提起包,健步如飞,让她跟着一路小跑。
正幻想着,她就背一个书包下来了,就跟去上课似的。
姜凌看着她,“你是不是忘拿行李箱了?”
“为什么要带行李箱?就回去一个月呀。”她那小脑袋还一脑子疑惑。
姜凌还真没见过回家一个月就背个包的女生!就是出去逛个街,别人也比她带得多。
姜凌把她书包从肩上提下来,还不轻!
“装的啥?”
拉开一看,五本书、鲜花饼、一个面包,牙刷、护脚霜,书包两侧插着一把伞一个水杯,没了。
“你就这点儿东西?”跟她在学校一样,除了多了伞和牙刷、护脚霜、面包。
卿清荷摸摸口袋,拿出个MP3,“没什么戴的呀。”
“衣服呢?”
“回去穿我妈的,旧的。”
“你是真能……”姜凌都不知道咋形容。
卿清荷笑道:“我也不知道姐姐们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东西,但我是越少越好。”
姜凌也不管她了,把她的书包挎在肩上,都觉得自己大材小用。
走到西院街,姜凌朝便利店走,“再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卿清荷拉住他,“面包已经够了,我在火车上不喜欢吃东西。”
“二十多个小时,一个面包怎么行?别人吃泡面的时候,你干看着?”
姜凌买了一盒泡面,两盒酸奶,几样小零食。
“别买了,别买了。”卿清荷拉着他,“塞不下了。”
“再拎个袋子会累死?”
便利店老板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他看着长大的异姓兄妹是越来越般配了。
到校门口,两人坐在枫香大道的长椅上。
书童走过来,似乎也知道她要走了,竟然夹子音喵了一声,完全不符合它的气质。
卿清荷蹲下来摸摸它的头,“书童,乖乖的哦,你要是饿了冷了没地方去,可以去酒吧里哦。”
卿清荷指着夜光,玻璃门有一道缝隙,猫这种液体动物是可以进去的。书童也熟悉这种操作,有时卿清荷去开门,它已经在里面了。
“吧台底下给你留了吃的,不过你不能把里面东西打坏哦。”
“喵。”书童的脑袋在她手心转着。
她的老乡也陆续到了,哪怕是男生,也比她的行李多。
姜凌是真的服了!
导致每个人都来问她:“你行李呢?”
卿清荷指指姜凌的肩。
一个男生笑道:“这点儿东西你还用送她?”
姜凌说:“你也说送她,就说明我是送人不是送东西。”
一群人说说笑笑去对面公交车站,书童跟到校门外,卿清荷又蹲下来,“书童,冷了饿了就去酒吧里,过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书童喵一声,停下脚步。
一群人坐上去火车站的车。
寒假的车站人潮拥挤,渐渐有了离别的气氛。
姜凌到窗口买了站台票,她的老乡们没再说什么,他是送人嘛。
卿清荷也没有说什么,她也想跟姜凌哥多待一会儿,看着这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群,她甚至想靠在姜凌哥肩上。
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双脚交叉着,晃来晃去,脑袋左右晃来晃去,也没有晃到姜凌哥肩上。
到他们那节车厢,姜凌送她到车厢里,车厢里很多人,男的都在帮女的放行李箱,她连个行李箱都没,也不用他帮忙。
他人高马大都快长成行李架了,如果不帮人放行李,又占着这么大位置,总有点儿碍事。
就帮她的老乡们放行李箱,几下也放完了。
于是不舍地看看她,“一路顺风,我下去了。”
也不知为什么,说出这句,眼睛就有点潮。姜凌转身。
挤出车厢,一转头,卿清荷也跟下来了。
离开车还有几分钟,两人就那么站着。
门口的列车员拿着喇叭催促:“由春城开往山城的K160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未上车的乘客抓紧时间上车!请送亲友的同志抓紧时间下车!”
卿清荷眼里腾起一片水雾,霎时迷蒙了眼睛,姜凌抱住她,卿清荷也伸出双手环住他。
身边的人都在拖着行李箱扛着编织袋,提着小山一样的水桶,拎着孩子飞跑。
两人静静地站在车厢前拥抱着,卿清荷的头完全埋在他怀里。
列车员继续催其他乘客,这一对实在太好看了,她不忍心。
身边的脚步声行李箱滚轮声渐渐寥落下来,列车员放下喇叭,温柔提醒:“上车了啊。”
姜凌放开她,卿清荷忽然紧紧抱了他一下,在他衣服上揉了揉脸,低着头离开他胸口。
“上去吧。”
“嗯。姜凌哥,再见,你明天回家注意安全呀。”
“我知道。”
卿清荷转身侧着身子上去。
姜凌才知道,原来有一种转身是三十到四十五度角,即使转身了,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你身上。
姜凌努力扬起嘴角挥挥手,卿清荷才完全一转头踏进车门,然后跑起来。
姜凌也跑起来。
两人隔着列车车窗,朝一个方向跑着。
到她座位旁边停下来。卿清荷朝外看一眼,她的老乡们连忙让开,卿清荷坐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姜凌。
汽笛拉响,火车渐渐开动起来,卿清荷手贴在车窗上,随着姜凌被列车甩在后面,她侧着脸贴在车窗上,小脸都挤成一张小饼了。
姜凌笑着又挥挥手,眼睛逐渐模糊,逐渐看不见她的脸,况且、况且……越来越快,火车驶出了车站,只留下铁轨上一地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