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哥,你买车干什么呀?多少钱呀?”卿清荷新奇地到处看。
“十万。”
“这么多!”卿清荷瞪大眼,“你哪儿来的钱啊?”
哥都卖身了,容易吗?你还在跟别人说说笑笑。
“卖了一个域名。”
“域名,就是那个网址吗?那個可以卖这么多钱吗?”
“你以为哥骗你啊!”
其他人姜凌也不想说,但卿卿妹,还是得知道。另一台电脑就摆在酒吧,她早晚会知道他在干嘛的,免得她担心他乱搞嘛。
“姜凌哥你好厉害啊!”
“对啊!以后想买什么就买,想去哪里就去,哥现在有钱了。”
“那也不能乱用啊。”卿清荷一脸懵懵的,还在消化域名卖了十万以及姜凌哥买了车这件事,实在无法理解。
开到路口等红灯,姜凌问:“你到了山城住哪儿啊?”
“前天下午到了山城买了票,我就找旅馆啊,火车站旁边贵,我就去了稍微远一点的一家,才五块钱。”她一脸得意。
“什么宾馆才五块钱?”
这个年代再便宜也要二三十吧。
“地铺啊,一个挨着一个摆着,一个铺位五块钱。”
姜凌转头看着她,生气道:“你就不能住好点的地方吗?住大通铺!里面是些什么人啊?”
卿清荷抿住唇珠。
姜凌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语气,“你就不怕危险吗?一群陌生人一个房间,你也敢住?”
“分男女的啊!里面都是些大姐啊,出来打工的,带孩子的。”
姜凌又叹了一口气,卿清荷眨眨眼,不敢说话。
“你也不怕被卖了!卿清荷!我真是服了你!”
“我上学期来的时候也是住的这种啊,也没被卖啊。”
“上学期是上学期,你这学期是没钱吗?不是给了你三千吗?”
卿清荷抿住唇。
“那陆军学院的又是怎么回事啊?”姜凌开过路口,故作平静。
“呃,他看我拎着一个大袋子,就帮我拎上车,又坐在我对面。”
“那还真是有缘哈!”
听他阴阳怪气的,卿清荷看看他,“姜凌哥,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开始进站的时候,也是一个走在我旁边的大哥帮我拎到站台。
那大哥的车厢在另一头,我就接过来,然后这个陆军学院的同学跟我一个方向,又接着帮我拎上了车。
其实我自己也拎得动,但是,出门在外,大家就是相互帮助嘛。哪有你说的动不动就被卖了?
去年第一次出远门我也这么害怕,害怕被卖了,以为这边遍地卖白粉,但是来了只有遍地鲜花嘛。路上也是有人帮我拎行李箱。”
姜凌沉默地开着车,是啊,是他应激了。
谁看到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拎着一个大袋子,不帮一把?
但要是他不来接她,陆军学院还要送她回学校,这是顺手帮忙?
这目的也太明确了吧!
叔叔,你女儿是还小,是不懂事,我也不想着急,但是我不动,别人就不动了么?
姜凌好想那什么一下,总之,她爸爸不放心,他更不放心。
卿清荷转头看着车窗外,“春城真好,阳光明媚。当火车开进雾里的时候,我就知道到山城了。”
到校门口,姜凌没停。
“姜凌哥,你干嘛?”
“送你去宿舍啊。”
“先去酒吧啊!我只拿一些去宿舍,其他的是给你带的。”
姜凌又高兴起来,把车倒回来一点,开进大门,停到酒吧门口。
下车打开后备箱,拎起化肥袋子走进酒吧。
“喵——”书童从草坪冲过来。
卿清荷高兴地蹲下,书童就往她怀里滚,一点儿冷酷气质都不要了。
一人一猫进来酒吧,卿清荷拿来一个大果盘,打开化肥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堆橙子,堆得高高的。
又摸出一坨塑料袋,“姜凌哥,这是我家炸的鱼,闻闻,香不香?”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书童蹿老高,卿清荷拿一块给它,“要是在家我这么给一整块给猫,我妈得骂我了。家里的猫只能吃鱼骨头,你也是享福了。”
书童高兴地叼着炸鱼跳到一张桌上享用起来。
“这一袋是椒麻鸡。”她又拿出一坨。
“这几包是腊肠腊肉,妈妈让莪送给秦主任和高老师。”她有点不好意思,“姜凌哥,你和我一起去送。”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送?”
“哦。”她又低下头,“那我自己去送吧。”
姜凌看着她忙着摆放特产的手,越看越不对劲,一把拉起来,卿清荷往后一缩。
姜凌拉住,“别动。”
一个月不见,那双白嫩的小手有点黑了,摸着刺刺的,裂着一个个小口子。
卿清荷满脸羞愧。
“你手为什么这么粗糙啊?”姜凌抬起头。
“每次回家都会这样啊,要干活嘛。”
姜凌心疼地摸着那粗糙的小手,“在家干啥呀?”
“活很多呀,剁猪草,煮猪食,喂猪。割鱼草,喂鱼。煮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只要你想干,农村有干不完的活。”
姜凌摸着她手上一道道小口子,“这是怎么弄的啊?”
“挽柴弄的。”
“我只知道劈柴,挽柴是啥?”
“就是把乱糟糟的茅草、树枝,挽成一小把一小把,刚好塞在灶膛里啊。还劈柴,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啊?那是诗人!
农村哪有那么多木头给你劈了当柴烧?树又不能乱砍,就从山上割茅草,给树修枝,然后把这些茅草和枝枝丫丫背回来,再把它们挽起来。
茅草和柑子树枝丫上有刺,挽的时候容易刺到手。就这样咯。”
姜凌摸着她布满小口子的小手,他以为的农村就是喂鸡劈柴。爷爷家也在乡下,不就是这样吗?也没她这么多活!
“你这哪里是放假啊?”姜凌叹一口气,简直就是回去干苦力!
卿清荷笑道:“我们那里有一种假,叫农忙假。小学栽秧打谷的时候,就放农忙假。本来放假就要在家里干活呀。
我多挽一点柴,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爸妈就轻松一些,直接拿起挽好的小把柴往灶膛里塞就行了,还可以稍微歇一下。
不然他们忙了一天回到家,还得一边煮饭煮猪食一边挽柴,又累又弄得到处是灰。茅草树枝散着也不好放。所以我就挽了很多柴码在柴屋里,他们做饭的时候就方便一些。”
这么一对比,自己真是个废人!在家光打游戏,觉得无聊才来学校。
姜凌摸着她毛刺刺的小手,怎么回去一个月,就变成个小土妞了?
看着他心疼的神色,卿清荷安慰道:“你放心,一周,最多半个月就白嫩回来啦。”
“你还挺有经验!”
“是啊!我只要放假就会这样,回学校没多久就嫩回来啦。”卿清荷把手抽回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手有点丑丑的,却被姜凌哥摸了半天。
姜凌又抬起她的腿,“给我看看你的脚。”
“啊!你干什么?”卿清荷腾起腿就是一记窝心脚。
姜凌往后一倒,撑住吧台站稳了,凳子却啪地倒下了。
卿清荷慌忙站起来,“对不起。”
没白干苦力一个月!力气又见涨了!
姜凌无语地扶起凳子重新坐好,也按着她肩膀继续坐在对面,抬起她的腿。
卿清荷脸红过耳,“不要看。”
“我看看脚底的茧怎么样了。”
“不要看啦!昨晚在火车上没洗脚。”卿清荷不蹬了,往后一缩。
姜凌握住她的脚腕,脱下鞋袜,又是一惊,看着脚趾头像一个个小红萝卜,脚踝也鼓着个红亮亮的眼睛。
“你脚又咋回事儿啊?”姜凌简直难以置信,都放寒假,她放个寒假怎么就像流放到苦寒之地?
“嗯?”她自己也低头凑近来,“冻疮呀。你冬天不长冻疮吗?”
看着她近在咫尺,睫毛幽幽水汪汪的眼睛,姜凌一滞。
她不会以为全天下人冬天都长冻疮吧?
平静了一下,“山城有那么冷吗?”
“嗯,湿冷湿冷的,一丝丝儿透进骨髓里那种冷。”
“你没有棉鞋吗?”
“棉鞋有啊,但是会打湿浸水,穿着不方便,打湿了更冷。”
“棉鞋怎么会进水啊?”
“我奶奶做的棉鞋啊,布的。”
姜凌又顿了一下,“没有买棉鞋吗?”
卿清荷摇摇头,“农村很费鞋的,穿棉鞋也不方便,都是穿着解放胶鞋。”
“一年四季都穿解放鞋?”
“夏天光脚,有时候也会穿草鞋,我爷爷会做草鞋,我奶奶会做棉鞋,但棉鞋只能耍的时候在屋里穿。”
姜凌真后悔,早知道送她回去前就给她买双暖和的鞋子。
“你说你回去买过年衣服,你啥也没买对不对?”
“呃……我穿回去的就是新衣服呀。”
“那都是薄的呀!”
给了钱她也不会用呀!
姜凌真是服了,又看看这小脚,脚底是茧,脚踝和脚趾头上是红红的冻疮。简直雪上加霜!
这是回去过年啊还是回去受刑啊?
姜凌握着她粗糙的小手,揣着她长满冻疮的小脚,说不出话来,只想哭。
沉默了一阵,习以为常的卿清荷才意识到姜凌哥又站在他的角度心疼她了。
轻声说:“姜凌哥,你不要怪我爸妈,我放假才回去帮他们一下,都是些轻巧活。他们的活更繁重。
每个农村人都是这样的,所以他们一定要送我读书,我过一周就能白嫩回来,但他们要做一辈子。”
姜凌当然不怪她父母,就是心疼呀!
抱住她,卿清荷的头安静地抵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