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果然不出朱高煦所料。
不多时,太子爷拖着肥胖的身躯从门外走了进来,作势就要行礼。
斜靠在软榻之上的朱棣见状,冲其挥了挥手,道:
“行了。”
“屋内又没外人,不必如此拘礼。”
“坐吧!”
收到命令,朱高炽笑了笑,伸手搔了搔头,冲一旁的朱高煦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待到两人入座,朱棣半眯着眼眸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
“具体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就别搞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昨夜之事也不说了,彼此心中有数就好。”
“咱们今日来聊一聊大明如今的局势,你们二人畅所欲言,说说你们彼此的看法,我想听听你们的见解。”
“不论对错,不论好坏。”
“我皆恕你们无罪。”
说罢!
他目光落在朱高煦身上,似笑非笑道:
“我之前与老大,对于这个问题,早已是老生常谈,聊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二此言,就由你来先说。”
对于此话,朱高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今日他所来的目的就是这个,现如今倒不用他自己主动开口,老头子主动问,如此他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
感受着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朱高煦深吸了几口气,简单的斟酌了一下措辞,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爹,老大。”
“想来之前的贪腐问题....你们肯定后面有核实过吧?”
“是不是的触目惊心?”
闻言两人皆是神情一怔,直愣愣的看向他,不明白他又拿这件事情出来说是何意?
要知道...不管是文臣也好,武将也罢。
全都已经借助上次的事情,让那些将吃进去的钱财全都已经吐出来了。
朱棣这边也都已经下达了赦免的口谕。
此事已经算是彻底过去了。
如今旧事重提,究竟是想要干嘛?
想到这里,朱高炽一脸疑惑的看向他,出声问道:
“老二,此事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你这是何意?”
听着太子爷的问话,察觉到两人的疑惑,朱高煦冲两人摆了摆手示意其稍安勿躁,反问道:
“爹、老大。”
“不知你们二人看着那么多的罪证,可否有想过。”
“咱们朝中有这么多大臣,文臣替皇帝牧民,又有多少文臣,真心实意的为皇帝牧民,为百姓请命?”
“又有几人,真正会治理百姓?”
“或者说,现如今的文臣...还有几人拥有文臣应有的风骨?”
“现如今文臣、学子、所学、所会之事,有几分几样与治理天下沾的上边?”
“可有几人真正为百姓、谋过福祉?”
“你们是否去天下真正的看过,百姓们究竟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话音一落,整个御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两人直接被朱高煦此言给问的半天未曾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个问题,两人之前还从来没有想过,计较过。
半响之后,朱棣从愣神之中回过神来,眯了眯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意,沉声问道:
“老二,你此言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般疑问,朱高煦并未直接作答,转而半眯着双眸,反问道:
“老头子,你觉得当今的天下,究竟是咱们老朱家的天下,还是…”
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天下自然是他们老朱家的天下,不是他们老朱的难道还能是别人的不成?
不过,此言朱高煦既然敢问出来。
想来肯定有着道理,对此朱棣和太子爷两人,皆未出言反驳,示意其继续说。
“其实如此之问、诟病、顽疾、亦不是咱们大明之过。”
“自宋太祖武将黄袍加身起事、得了天下,担心后世有人效仿,排除武将,舔着脸搞了一个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开始,文官一脉成了气候,被朝廷优待,只要得了功名就能与皇帝分治天下。”
“且好不容易、被唐朝...打压的士族,亦再次死灰复燃。”
“世家之人,有几人在乎百姓的死活?”
“其实你们不妨想想....朝中的文臣、有几人不是出自于世家?”
“就这些文人世家的眼中,不管任何人做皇帝,都需要他们牧民、朝廷需要文臣管理,亦是他们胆子愈大之处。”
“对于这些文人....世家看来,不是他们需要朝廷、反而是朝廷需要他们。”
“这也是他们敢如此胆大包天,敢做那些事情的缘由。”
“在他们看来...主子没了可以随便换,他们的日子不会有任何变化。”
“就如此次、明知那么多人贪腐、中饱私囊、鱼肉百姓、老头子难道你没想过将他们都砍了吗?”
“最后的结果...如何?”
“板子高高的举起、轻轻的落下罢了,心中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特别的憋屈?”
朱棣、朱高炽两人皆是没有出声,眉头紧锁脸上表情不时变幻。
就此事而言,朱棣感受最为贴切,因他是天下共主。
而朱高炽则是饱读诗书,学识渊博,之前虽未成想过,但结合朱高煦如今言语,以及这些年所见之事,如何能够不懂?
半响之后,朱高炽皱着眉头、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沉声问道:
“老二,你可曾想过,倘若没有这些文人大夫、谁来替天子牧民?”
“皇帝坐高堂、就算再有本事,如何能够将手伸入乡野之间?”
听了这话,朱高煦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咧了咧嘴,脸上尽是冷意道:
“朝堂局势要变、皇帝如若不想被钳制,想要盛世、想要这些人尽心尽力,必定要击破这些混蛋自信。”
“让其明白....不是朝廷需要他们,而没了朝廷的优待他们屁都不是。”
“天下学说...又不单单程朱一家。”
“只不过自从宋朝独尊程朱、打压别的学说致使。”
“且儒家学说之中,亦不仅仅限于程朱一种。”
“你们信不信…但凡只要我们开始重启百家,不再独尊程朱,朝中那些混蛋比我们更着急?”
“为何?”
“因为他们没了底气,担心被淘汰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