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含章那毫不留情的姿态,在这一刻像是死亡在不断迫近的具象。
而这种极端的情景刺激,让徐师成在这一刻被激发了自己声名本能之中蕴藏的那股病态的癫狂疯劲儿。
这刹那间,他的手轻轻的拂过战甲的手环,几乎顷刻间,战甲在粒子化的过程中,那最后残存的能量,被他汇聚在双臂之间,随着粒子化的重新塑性,变成了一对锐利的臂刀。
等他再朝着岳含章这里舞动着的时候,已经很难说,那到底是一部疯魔刀法,但是纯粹出于徐师成本能的催动。
“疯了!岳含章,你是真的疯了!”
状若疯魔的徐师成,在口口声声的斥责着岳含章是个疯子。
很是滑稽的场面。
“岳含章,你该知道,我身为徐家人——若我一心想要杀你,远程影像设备全程监控,数十培养成型的大成武夫集体出动,违禁品级别的超凡领域战甲!
若我有那样的布置,你当死无葬身之地!
你为什么想要杀我?武道比赛上的那些磨擦,不算是大问题,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都是我逼迫你现身的办法!找不到你,我能怎么办!
妈的!莫说是我还没有做这些事情,我便是做了,又如何?
你是天骄妖孽!从基础武学之中自创出蛟形来的天骄妖孽!浅水里出了真龙,出!出!出!那真龙就他妈不在浅水里了!
你我才应该是一类人!从你创出蛟形武学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天生的天潢贵胄,是甚至尊贵还要超过我等的人!
现在,为了几个泥腿子,你要杀了我?你想要杀了我?!”
一番话,徐师成的声音越是说到最后,便越是尖利起来。
他仿佛愤怒的要宣泄那些癫狂的情绪。
而事实上,他的声音变得这样尖利的原因,是因为在这一过程中,岳含章穿戴着刃爪拳套的攻伐从未曾停止过。
徐师成“大聪明”一样的用部分战甲粒子化裹挟着最后的能量,凝聚成臂刀,诚然恢复了一定的攻击力。
但也使得本就已经能够被岳含章所破防的战甲,愈发稀薄,愈发难以有原本的坚韧。
几乎每一掌落下的刹那间,在徐师成的要害处,在筋肉上,甚至是在骨骼上,刃爪破开战甲的同时,掀翻了所能够接触到的属于徐师成身形的一切。
殷红的鲜血喷涌挥洒,一时间密集如雨。
此后,哪怕被撕裂开来的战甲能够迅速粒子化重新弥合,但是岳含章刃爪所割裂的血肉伤口却始终存在于远处,无法瞬间弥合。
血腥气息愈发浓烈。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老实说,有些让岳含章自己十分惶恐的变化在进行着。
无端的,他竟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個十分嗜血的人,那鲜血的颜色让他心惊肉跳,那腥气味儿让他血脉喷张,甚至那徐师成凄厉惨叫声音中生机一点点消散的过程,也让他心神通泰。
这绝非是岳含章的心志本意。
更不要说,还有着机械化心智的辅助,照理也不该让他引导向这样邪路。
但这不是岳含章心志的本意,却是武道修行的本质。
气血的壮大,九宫的周全,力劲的爆发,血肉的搏斗与碰撞。
这一切的一切,本质上,都是在围绕着生死进行,所谓的在其上接续的超凡道法之路,也不过是这种力量积蓄到极致之后,可以让人具备升华生命本质的底蕴而已。
那么还有什么,是比得过一个人不断的接近死亡,更能够抵近这种武道修行的本质领域呢?
武道修行,本就是让人掌握那最为锐利的兵刃,能够搏杀一切人的锐利锋刃!
这一刻,伴随着那岳含章刃爪带起的血雨在空中升腾,等到其再落下的时候,岳含章却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一样。
那血雨的实体在现实中飘落,但是这血雨玄虚的另外一部分,则化作了生命的甘霖,洒落在了虚幻的武学世界中。
它在滋润着武道意志的种子雏形。
那密密麻麻的支离破碎声音中,曾经岳含章夜遇幽影虎豹的那一刹所惊颤魂魄的意境,终于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抽象化。
并且在化成了种子雏形之后,在甘霖的浇灌下,开始渐渐地生根,渐渐地发芽。
武道惊神意志在血雨中诞生!
起初时,岳含章以为这边已经是一切的变化。
但是,那冥冥之中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被岳含章听出了重叠的“杂音”。
仿佛另有着什么,在岳含章下杀手的同时间,在武道惊神意志诞生的同一时间,同样在诞生着。
很快,岳含章便意识到了这全新的变化所在——
那是在自然而然的演绎过程之中,蛟形虿指的一切技法与力劲的运用,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更为高阶,一个甚至让岳含章都觉得陌生的领域中去了。
那极致深远的变化甚至让掌风声有如真龙吟啸。
是武学的龙形蜕变!
这一刻,岳含章忽地有了某种极致的狂喜情绪。
这种狂喜情绪,并非是源自于变化本身——
一场血雨,武道意志在其中生根发芽,真龙象形在其中破茧而出。
道海在上!这超凡道法世界中真实不虚的某种朦胧而无所不在的意志在上!岳含章一切武道上的蜕变与升华汇聚在这一刻,大抵便是天意如此!
是天意,也觉得这一场血雨中,武道的妙意合该丛生!
也觉得似这样的渣滓,实则是该死了!
天意洞照之下,岳含章这第一度蒸腾而起的杀伐心思,彻彻底底的,通透了!
而这一切,龙形的拳势,惊神的意志,混合着岳含章那种天意在我的高昂心念。
他再开口时,那声音字字句句几如惊雷也似,炸响在了徐师成的脑海之中。
“说这样多的废话,你也还是一个人来了!无非是想要隐秘行事而已。
诸般预设,不过是搅乱人心思的鬼蜮伎俩,若我束手就擒,你动不动手?杀不杀我?
尔等世家贵胄,阴私算计,我见得已经太多太多,这些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虚伪话术。
我能杀你的时候就是天潢贵胄?之前武道比赛上百般针对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本还要尊贵超过你们?”
一番话,说得徐师成哑口无言。
“跟你是一类人?岳某觉得恶心!
记住了!徐师成!徐家的贵胄,徐师成!今日岳某人就是为得那几个你看不起的泥腿子,杀的你!
任你天潢贵胄,任你如何——如何——如何——你,徐师成,就是因几个泥腿子而死!”
这刹那间,岳含章似乎还是小觑了这句话对于徐师成的杀伤力。
原本在剧烈的痛苦抽吸声音中,已经再难发出一言的徐师成,在这一刻陡然间爆发出了极致的愤怒,极致的嘶吼。
“杀我!速来杀我!但是——不许羞辱我!”
他仿佛将岳含章的话视作是了超过生死本身的奇耻大辱。
但是,此刻极端情绪的爆发,已经无法再给他带来战力上的加持。
岳含章所演绎的武学,在持续的变化过程中,显得越发高阶,意境显得越发高远。
一对臂刀在这一过程之中崩解开来,战甲能量的耗尽让破损本身难以弥合,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带走了他的生机,让徐师成在凉夜中感受到了些刺骨的寒冷。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激涌的情绪,本能的挣扎,也只会加速他抵近死亡的进程。
可好像是对于这样的杀伤力尤还不知足一样,岳含章继续在演绎着“语言的艺术”——
“你这样的人也值得羞辱?你还真不如进行那种人多势众的布置,独自一人来寻岳某的晦气,谁给你的底气?
哈!徐家人里,除了当场认输的那个,你啊,徐师成,你是最好打的那个!”
这番话的杀伤力,毫不亚于刚刚那一句。
这刹那间,徐师成便怒目圆瞪。
可是同一时间,通身的骨骼爆鸣的脆响声音接连响起,战甲的变化抗住了岳含章太多的攻伐,但是却无法抗住那穿透入血肉中的震劲儿。
此刻,通体的骨裂,剧烈的疼痛让徐师成几乎失去了对于身体的一切掌控能力。
自然也已经无力开口言说些什么。
唯有那思绪,尚还残存着,在痛苦的海浪中翻涌。
等等——!
当场认输的那个——
这刹那间,徐师成像是想明白了整个过程里所有不对的地方,想明白了自己苦苦抓的内鬼到底是谁。
徐!师!锦!
可是这样的洞悟,却来自于岳含章最后杀人诛心式的一语。
他已经明白的太晚太晚,他在生命终末的最后一刹,才看到了那渐渐地笼罩在徐家,笼罩在朱家,笼罩在基地市上空的诡谲暗影。
无边的悔恨淹没了徐师成最后的神智。
他看向岳含章,看向这同样立身在诡谲暗影下的天骄妖孽。
某种绝望之下的怨毒情绪在徐师成的心中诞生,他在临死之前,好似是看清楚了这个笼罩着一切的局——
莪已然要死在这个局中,还有许多人要死在这个局中,这才是真正的人多势众,岳含章,任你如何才情惊艳,又岂能逃脱这样的杀局!
“岳含章,我在神归道海的前路上,等着你!”
话音落下时,岳含章那带着刃爪的一指,破开了徐师成的空门,洞穿了他的咽喉。
当最后徐师成的尸骸从刃芒上无力的垂落,跌倒在地面上,岳含章仍旧维持着最后出手时那一刹那的姿态。
那是他亲手将一条性命打入生死领域之中去的时候,那惊颤魂魄的武道意志彻彻底底成就,在形神之间生根发芽,并且通入一道道气血之力中的瞬间。
那是星辰之龙完全挣脱了那一层茧,海量的升阶技巧汇同着天骄的灵感特质,最终凝聚为具备着重重变化的九式指诀的刹那。
那是形与意相合,惊神意志与龙形意境在蜕变的过程中便已经完成的统合——
惊龙九式指诀。
岳含章没有羞辱徐师成,最后,他死在了这崭新出炉的龙形大成武学上面。
缓缓地收起这惊龙拳势,岳含章看着徐师成追悔莫及的眉宇间,那鎏金线团的凝聚。
“神归道海?你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