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昭见杖势一缓,顾不得思索如何来了这许多高手,忙自双手疾点,逼得柯镇恶杖势更缓,足尖一点,倒掠而退。
甫松一口气,常昭猛觉劲风扑面,一根细铁杖径自点来。他此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这一点又巧妙之极,当下无可应对,只有眼看铁杖落在肩头。
冯默风封了常昭穴道,不再理会,目光转向柯镇恶,心想:‘这瞎子好俊的暗器功夫。’
柯镇恶抱拳躬身,道:“柯镇恶适才失礼,险些误伤好人,对不住之至。”
冯默风抱拳回礼:“柯大侠客气。”
柯镇恶又问冯默风名号,冯默风说了。得知冯默风是桃花岛传人,柯镇恶叹一口气,心道:‘这汉子武功不弱,桃花岛果真人才济济。’
此时朱聪、韩宝驹亦已制住其余三仙,前来见礼。冯默风左右不见曲归身影,不禁疑惑。
柯镇恶正自盘问常昭,道:“说!龙川五虎何在?”
常昭心道:‘刘家五只胆小虎见得这许多高手,早没命逃了,岂会留在林中等你去找?’明白自己难逃一死,扭转头去,不作答话。
柯镇恶一怒,待要再问,一道声音自侧方响起:“五虎来了!”声音落下,五道黑影自树后飞出,摔落在地。
龙川五虎被曲归打晕,一摔之下,登即惊醒。震天虎一跃而起,大叫道:“何人胆敢暗算……”
话至中途,震天虎瞧见江南六怪、冯默风、全真三子,语声顿住。
另四虎亦也跃起,看看震天虎,望望柯镇恶等人,一时不知该说何言。
曲归自树后走出,道:“是我打晕的五位,请问有何见教?”
震天虎不识曲归,但已为全真三子气势所慑,心中大为紧张,听得曲归言语,抱拳道:“不敢。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曲归道:“小可曲归,无名小卒,想来龙川五虎是没听过的。”
震天虎心头一跳,道:“可……可是大名鼎鼎的八仙剑曲少侠么?”
他想起江湖传言,八仙剑被东邪桃花岛主收入门下,调教成了“恶鬼剑”,杀人不眨眼,动辄灭人满门,连声音都已有些发颤。
曲归道:“不敢当,正是曲某。”
震天虎几乎坐倒在地,咽了口唾液,半晌无言。
鳄丘三仙亦已面如死灰,若说柯镇恶侠义之辈,或不杀无力反抗之人。“恶鬼剑”却是个妥妥的邪魔外道,落在他手上,焉有活命之机?
终于,震天虎猛吸一口气,道:“既……既是尊驾,刘某无话可说,动手吧!”说着,仰首闭眼。
其余四虎一言不发,与之一般,闭目待死。
柯镇恶见曲归并不出手,铁杖动处,向常昭当头砸落。常昭采花给他撞见,人赃并获,岂有放过之理?
柯镇恶杀了常昭,马钰于月光下见脑浆混着鲜血流了满地,心有不忍,道:“曲少侠,贫道欲讨个情。余下之人,便废去武功,让他们受一受老百姓的艰苦吧。”
曲归道:“该杀者杀,可活者活。”走上几步,看着震天虎道:“你杀过多少人?因何而杀?可愧疚么?”说话间,已暗暗施展“移魂大法”。
曲归只在古墓中呆了半月,所学极为有限,但于这神乎其神的移魂大法却特意下了苦功研习,此刻用出,正合时宜。
震天虎闻言一怔,看向曲归,甫与曲归对视,只觉脑中一震,茫然无所知觉。
曲归又将适才三问说了一遍,震天虎本能答道:“数不清了。不知杀过多少人。有的是因为生气,有的是为了抢地盘,有的是为了出名。在江湖上,杀人就可以出名。”
“还有的不知是为了何事。不为什么,本便也可杀人。杀人当然也不会愧疚。无论是否有所缘由,我既杀了他,还愧疚作甚?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曲归面无表情,轻轻一掌印在震天虎心口,震天虎身躯一软,便即瘫倒,气息已无。
众人见此一幕,无不变色。他们初见曲归这般相问震天虎,还暗自惊奇,觉他居然如此幼稚天真,震天虎这等人,岂会将真话吐露?
待见了震天虎模样,方知曲归定有奇异法门,可摄人心魄,一时间各人满心俱是骇然。
全真三子、江南六怪均想:‘久闻桃花岛主天下诸般学问无所不窥,果真名不虚传,竟尔创下这等神通。’
曲归又以同样方法问了余下四虎,以及鳄丘所余二仙之一,便也一连又杀五人。
掌毙鳄丘一仙,曲归看向最后一人,道:“你还要我来问么?”
那人神色莫名,在月色下颇显古怪,道:“为何不呢?”语气竟极自然。
突然,这人又道:“被你慑去心神后,我还可以听到自己说话吗?”
曲归皱了皱眉:“不能。”
这人叹息一声,道:“来吧。”曲归与他对视,顷刻间这人便已中术。
曲归道:“你杀过多少人?”
这人神情呆滞,道:“七人。”
众人齐齐一惊,欲要说话,却恐乱了曲归“神通”,只有继续静立旁观,人人心中却都升起一個疑惑:‘这人竟只杀过七人?怎么可能!’
若非有适才龙川五虎和鳄丘一仙先例在,他们深信曲归“神通”不致出错,已要大笑起来。
江湖人几乎每日皆在生死之间徘徊,每日皆有可能杀人,鳄丘三仙成名多年,这人怎会只杀过七人?
曲归又问:“因何而杀?”
这人呆滞的脸上突现痛苦之色,险些自曲归移魂大法下挣脱,好在终究曲归更胜一筹,只听那人道:“我本不想杀他们,但却非杀不可。因为……因为……他们……我……”
这人面上神情极度痛苦,似纠结,似挣扎,竟尔语无伦次起来。
移魂大法可使受术者依令行止,曲归要这人说真话,真心话,但若对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又该如何说话呢?
曲归忽道:“你愧疚么?”
这人点头而又摇头,摇头而又点头,半晌,缓缓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