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多事之年，终于慢慢过去，除夕来临，一切辞旧迎新。

公府这一年经历了诸多变故，太夫人年迈体弱，自打染上了疫症，一直没能起床，临近年关的时候，五姑娘和两个姐儿倒是都渐好转，秦晓柠也好了起来，只是身子依旧虚弱，平日里陆戟不允她出门，整日的躲在青松苑里调养。

每年的除夕都是公府最热闹的时候，今年因为好几個主子病弱，再加上三奶奶夏氏小产，所以国公夫人下命，只办家宴，不再宴请宾客。

这一场疫情，在青松苑当差的仆妇也病故了好些，临近年关，琥珀又提拔进来一批新人，屋子里分进来四个，松枝和原来在屋子里当差的那些小丫鬟都成了老人儿了。

按照公府规矩，妾室身边只能有一个贴身婢女，陆戟担心秦晓柠大病初愈松枝一个人照顾不周，破了规矩为她多添了两个婢女，允原本在屋子里当差的四儿和一个叫春芽的小丫鬟贴身服侍秦晓柠。

新年新气象，青松苑来了新人，老人也都涨了月钱，大家开开心心的准备过年。

除夕清早，待秦晓柠醒来的时候，青松苑里里外外已经布置一新，松枝进来服侍秦晓柠起身，四儿和春芽端着食盒进来，满满登登的摆在案几上，秦晓柠诧异：“我一个人，怎能吃这么多。”

四儿笑着道：“今日除夕，小厨房里新做了不少小食，掌管灶上的孙阿妈让奴婢趁热拿来几样刚出炉的给姑娘尝尝鲜。”

秦晓柠看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小食，招呼着小丫鬟道：“你们坐下跟我一起用。”

松枝正忙着收拾床铺，闻言也不停手，笑呵呵道：“晚上世子爷要去前院家宴，到时候咱们再陪着姑娘一起用。”

除夕公府要有团圆家宴，妾室是没有资格赴宴的。

秦晓柠闻言回道：“那一会去告知小厨房，晚上摆上一大桌，将屋子里的小丫鬟都叫上，咱们一块儿热闹热闹。”

往年除夕，她也都是跟青松苑的小丫鬟们一起过，等陆戟去赴家宴归来，会陪着她守岁。

四儿闻言拍着手乐：“那可热闹了。”说着，又遗憾道：“只可惜今年太夫人还在病中，府中不允燃放烟花，不然咱们吃罢了除夕饭，就去庭院放烟花，那才好玩呢。”

松枝笑着直起腰：“不放烟花也可以找其他乐子，咱们一面吃除夕饭，一面行花令。”

四儿忙道：“那可不行，我最不擅长这个，指定要输钱。”

松枝笑道：“咱们不赌钱，输了的罚酒。”

四儿捂着脸回道：“那我定是第一个被灌醉的。”

秦晓柠笑着安慰四儿：“你莫要害怕，到时候你想不出令词，我来帮你。”

“那感情好。”四儿原本苦巴巴的小脸儿立马噙上了笑：“秦姑娘玩花令可是最厉害的。”

秦晓柠正与几个小丫鬟在内间里说笑，陆戟推门进了屋子：“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外头扬着雪花，沾在他黑色大氅上的雪骤然遇到屋子里的暖流，渐渐融成晶莹的水珠子，凝在那油亮的貂毛上。

秦晓柠起身走到他身侧，抬手要为陆戟解衣，却被他拒绝：“你好生歇着，我自己来就行。”

陆戟自顾解下大氅，顺手交给一旁的四儿，眉眼弯弯的看向秦晓柠，追问道：“方才在说什么，我听着好生的热闹。”

秦晓柠抬眸看向他，笑着回道：“我们在说，今日我们几个一起用除夕宴，要玩花令，输的罚酒。”

“那个改日再玩。”陆戟道：“今晚我要带你去家宴。”

若是平日的普通家宴也就罢了，除夕乃大宴，要祭祖，这样的宴席，只有正头主子才有资格的。

秦晓柠闻言诧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去？”

“你怎么就不能去。”他道。

知晓他是不忍将自己独自扔正青松苑里过年，但公府规矩森严，秦晓柠不想让人家说闲话。

宠妾过甚，对于权贵子弟来说，可不是什么佳话。

“我年年都是跟屋子里的小丫鬟们一起过除夕的，早就习惯了，我们一起吃酒玩闹，很好的。”

她说得坦诚，担心陆戟悬心，又补充道：“再说了，你家宴后就回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守岁，也很好啊。”

“这样我就很满足了，真的，陆戟我不希望你总是为我破例，被别人说闲话。”

陆戟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这一番话后，他乐了，随即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本来就瘦弱，病了这么一场，脸上的肉更少了。”

“今晚带你去家宴上好好的补一补。”他对着她玩笑道。

秦晓柠嗔了他一眼：“小厨房里山珍海味有得是，你莫要胡闹了。”

“我可没跟你胡闹。”陆戟正色道：“从前你没名没分的，除夕我到底不好带你去家宴，今年开始，你是我的人了，我还能孤零零的将你留在屋子里不成。”

秦晓柠还要推辞，陆戟却不容置疑道：“就这么定了，晚上我带你一起去。”

又将人拉进怀里，垂眸睨着她，眉眼噙笑：“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说着，陆戟推门出去唤人：“去问问琥珀，我给阿柠的东西弄好没有。”

外间的小丫鬟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功夫，琥珀捧着一件雪白的貂绒进了屋子：“世子爷，您要送秦姑娘的披风做出来了。”

陆戟点头，从琥珀手里拿过衣裳，展开后披在秦晓柠身上，秦晓柠看着穿在身上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貂绒，诧异道：“哪里弄来的，这皮毛的水头真的好。”

不待陆戟答话，一旁的琥珀笑着回道：“这个是世子爷狩猎打来的白狐，特意交代莪寻了最好的裁缝师傅给秦姑娘做成了披风，冬日里穿着最是暖和了。”

小姑娘娇小的身躯裹在雪白的貂绒里，仰头看向男人，大病初愈，小脸瘦得苍白，只那一双杏眼依旧明亮有神采。

她看着男人，开口问道：“我穿着它，是不是可以出屋子去走走了，毕竟，这东西暖和，冷不着我的。”

在他跟前，她就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在屋子里拘了她一阵子，小东西就按捺不住性子了。

陆戟答非所问，对她道：“白狐祥瑞，我的阿柠穿上这个，往后定然无病无灾，快快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