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邵武才听见身后的龚雪轻声问道:“同志,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动物园。我叫邵武,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哦。”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回应,能听出来语气有一丝犹豫,但是还是如邵武所期待的接着说道:“我叫龚雪。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邵武扭着头笑着对龚雪说:“你这个名字,再加上我看着你也有点面熟,你是不是演过电影啊?”
龚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她去年拍的第一部电影里边的角色,并不是让她很满意,而且电影放映以后,实际反应也并不是太热烈,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名气提升。
这对龚雪来说算一次不大不小的挫折,甚至让她现在一般都不愿意轻易提起拍电影的事情。
邵武皱着眉头想了想,他一时间把龚雪的第一部电影名字给忘了。
因为毕竟没有她后来《大桥下面》秦南的角色深入人心。邵武想起来《大桥下面》,难免又想起来皇阿玛了。
想着想着就觉得膈应,暗暗打定了主意,很多事儿还是能不发生,就让它提前改变了吧。
他经过一阵搜肠刮肚,终于还是想起来了,龚雪演的那个电影叫《祭红》,好像还是一個人演两个角色。可是具体什么情节演的怎么样,实在是印象模糊。
不过,聊天嘛,有个由头就行了,细节什么的,就是在聊天的过程中不断丰满的。
邵武对龚雪说:“你演那部电影我还记得名字好像叫《祭红》,你在里边一个人演两个角色,让人印象很深刻。”
果然,身后立刻传来了龚雪有些惊喜和激动的声音,“你真的有很深的印象?”
“那当然了,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认出来你。你今天穿着打扮跟电影上差别挺大的,但是你一说名字我还是认出来了。可见印象有多深刻?”邵武纯是胡扯。
不过,实际效果很好,刚才还很有距离感的龚雪,明显防备心里少了许多,说话也自然亲热了一些。
自己最在意又最没信心的一部电影里的两个角色,得到别人的认可,其实对一个新人演员来说,那种重要性和渴望感是无与伦比的。
更何况龚雪又是一个深知机会来之不易,对自己的每一次表演,每一次在大荧幕上的露面,都万分珍视的女演员呢?
所以,邵武的话题,瞬间得到了她积极的回应。
甚至,邵武还没评价她表演怎么样呢?她自己已经开始倾诉着进行自我总结了,可见这个角色在她心里很重要,也很在意,平时没少琢磨这件事。毕竟是一次嘛,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无疑龚雪是很喜欢电影表演的,可想而知,后来她短短几年就不得不告别屏幕,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她就如同昙花一现,刹那芳华,却留下了让人久久不能忘怀的回味,余香不尽。
龚雪是那种外表柔弱娴静,但是性格却比较坚强又很坚韧的女孩。她不争不抢,静静的美丽,坦然的面对着自己生活中的一切。
为了自己想表演的目标,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哪怕看不到希望,也从不放弃。所以,这一次在电影中担当主角的机会对她来说很难得,特别是她这种大器晚成的漂亮女演员。
要知道她今年已经27岁了,在文工团里默默无闻的熬了好多年,历经艰难坎坷,在26岁才第一次担当电影的女主角。而且,电影放了出来以后,还没有真正演出彩,没有得到太好的回应。
她用尽了全力,虽然很认真,但是同样也很青涩。尽管很投入,但是又显得用劲儿过猛,不够自然。
可想而知,一次并不美好的失败的经验,会让她对第一部电影有多重视,又会有多在意,又会在没有取得预期的成绩后经过多少次反思。
很明显她肚子里憋了不知道多少想说的话,可是这个上海姑娘一个人在北京城,估计平时跟人敞开心扉聊天的机会也不多吧。
诸多巧合之下,两个本来只是偶然相遇的男女,身份、经历、年龄差异都很大,按说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共同语言。
可是现在偏偏因为一部电影,让两个人聊得特别的投机,气氛显得热火朝天。
龚雪这个时候兴致已经起来了,整个人很放松,给邵武说了不少当时拍电影过程中的实际经历。
邵武坚信做好一个捧哏,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充分发挥了捧哏的专有技能,把嗯嗯啊啊,说的恰到好处。
他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太多实际性的东西,只是偶尔的表达一下关切,发出一两声感叹。但是很好的保证了不冷场,极大地鼓励了龚雪的倾诉欲望。
所以,等到三轮车骑到动物园门口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甚至已经完全没有了短短一段时间之前的那种陌生感。
邵武还从龚雪嘴里知道,她也是才从上海回来没几天,新拍了一部电影叫《好事多磨》。
看看,新的话题,这不是又有了吗?
龚雪看到动物园的大门才醒悟过来,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了,真是不可思议,她完全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她对邵武说道:“哎,你是不是已经到了?你在前面停一下,让我下来吧。”
邵武笑着说,“你也别急着下来,就你这现在的情况怎么回去?干脆你就老老实实坐上面,跟我一路去把事儿办了,然后我骑着车把你送回到文工团。”
龚雪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那太麻烦了,我自己慢慢推着车应该能坚持回去。”
邵武说:“咱们现在聊的挺投机,也算是朋友了,互相帮个忙,就不用那么见外客气了。我还怕你有急事,等不及呢,毕竟我还要拐到那边去解决个小问题才能送你。”
龚雪说道:“我倒没什么急事儿,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好了,那不就得了,咱就别在这客气过来客气过去了,现在一块儿拐到派出所,看看把事情赶快办了。”
“你去派出所干什么呀?”
“我一朋友在这一片儿摆摊卖衣服,他打电话说进了派出所,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邵武说完看了看龚雪,他担心她会听见这样的情况怕麻烦。如果她真的在意,两人也只好在这里分开了。
可是,他只从龚雪脸上的表情看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然后又听她说:“那咱们快点过去吧,但愿不会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儿。最好,别出危险。”
能够明显感觉到,她是在替邵武担心,而不是在担忧,会牵扯到什么麻烦里面。
邵武心情很好,是觉得骑车身上都更有劲儿了。
边走边打听,骑着三轮车找到了派出所。他把三轮车停在门口不挡路的地方,对龚雪说道:“你脚伤了,走路不方便,就坐在上面,不用下来,帮我看着车就行了,我进去问问什么情况。”
龚雪点点头,“你尽管去吧,放心,有我在,肯定能把车看好。”
这里的派出所跟百花深处差不多,都是大门朝南开,愿进的随便来。
等他进到院里发现,这里的派出所比较小,总共也没有几间房,院子也不大,同样也没有杜所长那里的热闹景象。显得很安静。
邵武看到左手处的房间里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公安,正在里边儿吸着烟写东西。
于是,他走过去敲敲门。
那个公安抬头看了看,问道:“有什么事儿?”
邵武走进屋里,笑着说:“我有个朋友叫许国平,他打电话说在咱们派出所,莪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所以过来问问。”
那个公安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哦”了一声,“是打架那个吧?”
“打架?”邵武心中一紧。
不过,那个公安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他很快又说道:“许国平也不算是打架,算是正当防卫。他不是在路边卖东西吗?有几个人过去捣乱,起了冲突。”
邵武急忙问道:“许国平没事吧,他有没有受伤?”
那个公安又特意看了看邵武,笑着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脸上挨两下,眼圈肿了,其他也没什么,他可不吃亏,人家都见血了。所以,让他打电话找人也是为了商量赔偿的问题。”
听到这儿,邵武松了口气,人没事儿,看来事儿也不大。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钱又不超出承受能力,都不算是问题。
“同志,我能见见许国平吗?”邵武看见那个人烟正好吸完了,赶紧从兜里把自己的白包烟掏出来,撕开口弹出来一根,递给了那名公安。
公安眼中一亮,然后饶有兴趣的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邵武,眼光落在了他脑门上的那块疤痕上。
公安接过烟,当邵武又拿出打火机的时候,公安的眼光又落在了那个带着钢音儿的打火机上面。
这时,明显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表情和态度好像一下子变了许多。表情更柔和了,态度似乎也平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股子亲近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