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站长把那包烟一把抓到自己手里,就跟抢的一样。然后放到自己鼻子下边,眯着眼闻了一会儿。紧接着,不动声色的直接拉开自己的桌斗,把烟扔了进去。
然后,他嘴里就不再提烟的事情了,而是笑着对邵武说:“好了,待会儿你去会计那儿把账结了,另外把预批的钱也领了,好好接着努力工作。这个头开的好,算是一个开门红,不枉我那么器重你。好了,你去吧,我还要写点材料,没工夫给你闲扯了。”
邵武愣了愣,可是看着牛站长那摆的跟杨树叶子一样的手,忍不住心里吐槽道:“一包烟至于吗?太小家子气了。”
邵武小声嘟囔着转身就往屋外走,可是突然听见身后的牛站长又说了一句:“对了,你小子那個打火机平常拿在手里也用不多,干脆我先给你保管着吧。”
邵武连头都没回,加快脚步直接出了门,嘿,脸皮太厚,没完没了了。
他没有去会计那儿结账领钱,而是直接先拐回了自己26号院儿的倒座房。烟,他得先放家里,放严实了。
从今天牛站长的态度,他才醒悟过来,这烟绝对要做到财不外露。毕竟吸一根儿少一根儿,送出去一包儿少一包儿呀。
放好了烟,他正准备走,想了想,还是抠出来一盒白包烟,又装进了兜里。这样他也就成了双烟将。
平时大前门或者团结,而在必要的时候,要保证白包烟关键时刻能拿得出来,毕竟他又不是资深烟民,平时兜里装烟就是为了跟人打交道。把烟放起来不发挥作用,又有什么意义呢?
邵武放好烟重新回收购站,准备去找会计结账领钱,刚走到院门口,看见刘桂贤急匆匆的从院里出来,她看见邵武有些焦急的对他说:“刚才有个叫许国平的打过来电话,说让你赶快去一趟动物园那边派出所,他好像被扣起来了。”
邵武一听急了,对刘桂贤说:“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说着就准备往院里跑去骑三轮车。
刘桂贤在后边叫着他问道:“你要不要兜里装点钱?”
邵武想了想,他兜里还有100多,另外待会去会计把钱领了,估计应该差不多,于是他对刘桂贤说:“我兜里的钱应该够。”
刘桂贤说:“别着急,你要不要先打过去电话问问什么情况?说不定只是小问题,路上小心点儿,另外要是有什么事了打电话回来。”
邵武想了想摇摇头,还是准备直接过去吧,这种情况打电话过去也未必有人会给你多说什么。
他只是对着刘桂贤挥挥手,然后急急忙忙跑进了收购站院里。
三轮车已经空出来了,他直接跑到会计那儿,把牛皮纸的钱还有预批的钱都领了出来,加一块儿也不过30多。
预批给他20块钱,今天一车牛皮纸算了十几块钱。
不过,这会儿他顾不上琢磨什么牛皮纸了。蹬上三轮车,跟孙大姐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出了院子。
从百花深处胡同到动物园和天文馆大概也就是六七公里,顺着西直门外大街一直向西,路也挺顺。
所以,邵武决定直接蹬着三轮车去,肯定比坐公交车要便捷快速。
他现在心里虽然着急,但是并不焦急。既然人家能让许国平往回打电话,就证明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肯定有可以操作的地方。
所以,只要安全尽快的赶过去,应该就能解决。无外乎花点人情或者是破点财而已。
他这俩单位配的三轮车,多亏了孙大姐一番好意专给他挑了一辆新的,骑着轻便快速,而且很有劲儿。以他的体力,蹬起来不比自行车慢。
很快他就出了西直门,再往前走了不远,过了俩路口,入眼处就是田园风光了。
邵武刚一听说许国平平打电话心里还真急,这时候反而心里越发的不平稳了,还有心情四处的欣赏跟灰扑扑的城里头完全不一样的绿意盎然。
他这时候心里还在琢磨,今后不能光着急忙着干事情,偶尔也要找找闲暇时间亲近亲近大自然,不然生活的颜色就太单调了,需要调剂一下心情,找找生活的小情调。
就跟总是讲的那个段子笑话一样。你为什么这么懒呢?天天不干活。干活,为什么呀?为了享受生活呀。那我现在在干什么?
对呀,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嘛,所以也不能光为了奔着目标而去,闷着头往前跑,偶尔也要停下来欣赏欣赏生活中的风景。
你看看人家前面那个女同志。就很值得学习,推着自行车偶尔散散步,在大路旁田地边放松一下心情,呼吸一下扑面而来的清爽气息和土地的芳香,也是一种难得的好体验。
邵武骑着三轮车从女人身边经过,还一脸艳羡的瞅了瞅她。
三轮车快速的从推自行车的女人身边滑过,邵武正准备再加把劲儿加快速度,突然听见他刚经过的女人在身后喊道:“哎,同志,你停一下,等等。”
邵武没在意,可是身后的声音又接着喊:“前面骑三轮车的同志,你停一下,等等我。”
“吱……”,邵武意识到,身后那个女人真的是在叫他,来了个急刹车,把三轮车停下,然后扭着头往后看。
推自行车的女人看见邵武把三轮车停下来了,显得很高兴,推着自行车尽量加快速度,朝邵武赶了过来。
“同志帮帮忙,我自行车胎扎烂了,能不能带我一下?”
邵武这才发现推自行车的女人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同时。看来不光车胎扎烂了,可能脚也受伤了。
邵武从自行三轮车上下来,迎向了一瘸一拐的推自行车女人。
“你要去哪儿啊?”邵武问道。
“总政文工团。哦,你要是不知道,知道不知道八一大剧场,就是那儿。”
邵武想了想,说道:“那可是还有段路呢。正好也能顺一段路,你坐上吧。”
邵武这时也发现推车的女人一头汗,每走一路都皱一下眉头,显得很狼狈。
他干脆走过去,把自行车从她手里接过来,推到三轮车旁边,直接放到了三轮车斗上。
然后,他笑着对那个女人说:“这也没个板凳,你只能坐在旁边,待会儿扶稳了,别闪下去了。”
女人在往三轮车斗里上的时候显得有点吃力,好像她那只右脚使不上劲儿。
邵武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伸了把手扶了她一下,算是把她扶上了三轮车。
女人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要不是碰见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了。”
邵武摆摆手,“不过搭把手的事情。你脚怎么受伤了?”
女人不好意思的说道:“推车走路不小心崴到了。唉,怪不得人家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邵武听着女人叹气的声音还挺好听,笑了笑,“那你现在不是还能免费享受坐车服务,这算是有福还是有祸呢?”
邵武的打趣,让那女人红着脸笑了起来,虽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氛围缓和了许多。
邵武正要回去骑上三轮车继续接下来的路程,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了,扭头看了看那个坐在车上,轻轻揉着自己右脚踝的女人。
他嘴里小声嘀咕着,“这女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是不是看见个漂亮女人都会觉得眼熟呢?不过不开玩笑,这个现在正坐在他三轮车上,显得有点狼狈的年轻女人真的很眼熟。
不过邵武一时间没想起来,到底是谁?所以才会想着,可能漂亮的女人长得都有点像吧。
于是,他重新骑上了三轮车,为了照顾后边坐在车兜里的女人,这一次再上路以后速度降慢了许多。
往前静静的走了一段路。
邵武忍不住边骑边开口问:“你去文工团,是文工团的演员吗?”
“嗯。”后边女人轻轻嗯了一声。现在文工团还没有解散,还叫文工团,而不是像以后拆分成了话剧团等三四个单位。
邵武心中在那儿琢磨,还真是个演员。他这时候越想越觉得眼熟,可是就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演员?
突然,他脑子里一个闪光,闪出来印象中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女神脸。虽然跟现在坐在后边的那个有点狼狈的女人有很大差别,但是还真有点像。
“不会吧,她不应该是上海人吗,怎么会跑到北京城来呢?”
邵武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跟后面的女人目光相遇,那女人还对着他笑了笑。
“错不了。果然是她。”
现在邵武确定了,今天偶然碰见坐在自己三轮车后边的漂亮女人,竟然是龚雪,按说他应该一眼认出来的,不过今天的龚雪穿着实在朴素,而且确实有点狼狈,再加上邵武从来没有往她身上想。
因为,他印象中龚雪是个上海演员,无论如何也跟四九城不搭边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四九城郊区乱晃悠呢?
邵武试探的问道:“我听你说话的口音不像四九城的,倒是有点像沪上的口音,你是不是上海人呀?”
后边的龚雪奇怪地嗯了一声,然后邵武就听她说道:“我的口音有那么明显吗?我可是在这待了好多年了。”
邵武笑着说:“人们常说乡音难改。时间再长,难免总会带着点儿味儿。对耳朵尖的人来说,一听准能找出来蛛丝马迹。”
看来真的是龚雪,而且听她说话的意思,在四九城待了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好多年了。这个情况邵武还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稍微有点激动,当初碰见刘小庆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