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武背着鼓囔囔的绿军挎包,蹬着三轮车,喜滋滋的赶往了文工团大院。
文工团大院的门房大爷,那双眼就跟鹰一样。邵武觉得他可能怀疑一切雄性动物,估计他认为只要是带卵蛋的从门口经过都是不怀好意。
邵武给他让烟,人家接的很自然,你给他点烟,他吸的也很潇洒。但是这人可气就可气在这儿,光吸烟不办事儿,哪有街道办的看门大爷可爱呀。
哎,愣是拿这个老家伙没办法。简直是油盐不进。
“大爷帮帮忙,您就给叫一下。龚雪或者是黄梅英都行。我给她们送点东西,你瞅瞅鼓囊囊的一包都是。”
邵武把自己身上的绿军挎包轻轻的拍着。
可是人家大爷吸着烟悠然自得,却连眼角都没斜一下。然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小样吧,这些小子们花花肠子一截儿一截儿的,你们一翘尾巴,我都知道你们要拉什么屎,到这儿来的不都是过来发情的吗?想从我这儿过去,想的美。
嘿,我个暴脾气。
正在邵武在大门口急得直转圈的时候。一個胖胖的小老头骑着自行车,从大路上拐了过来。
他远远的看着邵武不时的跟看门的老头说两句,又不时的跟热锅上蚂蚁一样在门口转来转去。
好奇的打量了几眼,然后等他走的近了,看见邵武又跑到看门老头那儿说什么,偶然听到了黄梅英三个字。
这样一来他更好奇了,眼睛又仔细的把邵武打量了一下。等他走到邵武跟前,干脆把车子停下来,他从自行车上下来。
“小同志,我刚才听见你说黄梅英,你是来找她的?”
已经快被老头折磨的没脾气的邵武,突然听见有人这么问他,顿时感觉一道曙光划破了黑夜。
他扭头看见胖老头笑眯眯的正在跟自己说话,连忙回应道:“对对,我和黄梅英是朋友,今天特意来看她,还给她们捎了东西,但是这位大爷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给我通报一声。我可不能跑这么远,白跑一趟呀。”
那胖老头眼睛在邵武鼓囊囊的绿军挎包上扫了一遍。
然后他笑着对那看门的老头说道:“既然他来找梅英送东西,那我领着他进去吧。”
这会儿看门大爷早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脸上像的像一朵菊花一样,“行,没问题,李导演你只管领着他进去。我只不过是考验一下小同志的耐心。”
奶奶的,你个老东西才需要考验耐性呢。
邵武终于进了文工团的大院儿,他骑着三轮车,好奇的左右打量。果然是大院儿啊,这气势,这环境,唉,怪不得人人都想进体制内呢。
“小同志,你跟梅英是朋友?你们是啥时候认识的呀?”
邵武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跟黄梅英只是认识,我跟她朋友龚雪是好朋友。”
哦。老头长长的哦了一声,明显能感觉到脸上表情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胖老头为人倒是不错,挺热心,一路把邵武领到了黄梅英和龚雪住的宿舍下面。还跟看宿舍门的大妈打了个招呼。
大妈笑盈盈的连连点头。然后,老头冲着邵武挥挥手,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哎,走这么快呀,还没顾上表达一下感谢呢。邵武想说声感谢,老头都没给他机会,车子出门一拐弯儿不见了。
有了老头打招呼,大妈帮着邵武去宿舍里找龚雪或者黄梅英。
下来的是黄梅英,邵武觉得可能龚雪的脚还没好。
黄梅英看见邵武显得很高兴,她走到邵武跟前,笑着对他说:“嗯,不错不错,你这个人还算可以。知道这两天龚雪心情不好,还知道来看她。其实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哎,对了,你怎么进的大门啊?那老头把的可严了。”
这姑娘嘴跟机关枪一样,一见面突突突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让邵武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黄梅英跟龚雪完全不是一个姓,龚雪是个安静的性子,慢慢的。她是一个爽利的性子,快快的。人与人相交,往往都是这样,性格互补,处的往往都比较好。
不过性格虽然很大差异,但是两个姑娘长得都很漂亮,很有南方女孩的那种气质。就说这个黄梅英吧,上一次没仔细看,这一次天光大亮,两个人面对面,邵武才看清,绝对也算得上是一等一难得一见的美人。
由此,他不禁想到刘小庆,在这美女明星神仙打架的年代,能混出名头来,真不容易,付出的努力和经历的坎坷估计也不会少。
最为重要的是,黄梅英跟龚雪一样,不仅脸长得漂亮,还都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婉约气质,这在现在中国的现实社会中很难得,很少见,也就显得有格外的吸引人。
这种气质可能跟她俩的出身和从小的家庭环境有关吧。但是,这个出身和环境也同样给她们带来了很多的磨难。
黄姑娘抛出了一串儿的问题,邵武想了想,只好拣他最后听见的问题回答,“我之所以能进来也是历尽千辛万苦,那老头确实是不好弄,死活不让进。正好碰见一个姓李的导演,长得胖胖的很和蔼,他领着我进来的。还是因为你的原因呢,他从那儿经过,正好听见我说你的名字了。”
“李导演,胖胖的啊,你说的是李宽导演?他来了?”
黄梅英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两只眼睛闪着光。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了一只欢快的小鸟。
“我不知道是不是李宽导演,我听那看门老头叫他李导演,他长得胖胖的,很爱笑。”
“没错没错,就是李宽导演,他是八一厂的导演。快快,我给看门大妈打个招呼,领着你去宿舍坐会儿,但是不能待时间长,她会查房间的,我可能要去见李宽导演,你正好陪着龚雪好好说话,劝劝她。”
太好了。真是美妙。李宽导演太伟大了。不但把邵武领进门,还把电灯泡给接走了。
在宿舍里再次见到龚雪,她还是那样美。但是多了一种凄婉的气质。显得很娇弱,很柔嫩。楚楚可怜,忍不住让人觉得心疼。
黄梅英给邵武使了个眼色,就欢快的关上门自己走了。
龚雪整个人脸红红的,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到邵武会来,而且黄梅英还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让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是她们的宿舍。
邵武倒是自自然然大大方方,他笑着对龚雪说:“你看我今天还来着了。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子,正好我带的东西能使上劲儿。”
邵武边说边走到了龚雪的床边,然后,开始往床头的桌子上,一样一样的从挎化包里拿东西。
“莪也不知道BJ哪有上海的点心铺子,只能找我们BJ的老铺子给你买,这是买的义利的果子面包,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这有麻酱威化,槽子糕,哦,槽子糕其实就是鸡蛋糕。这儿还有糖炒栗子……我们北京人一到这个季节,再往后就开始想这个味儿了,也不知道你们上海那边是不是也喜欢……”
邵武边忙活,边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龚雪看着桌子上一样一样的东西,不知不觉眼眶红了。
邵武没顾上看她,嘴里还在自己自顾自的说着:“这家糖炒栗子也是北京城最有名的,皮儿薄,个大,肉厚,味儿可香了。而且从来没出过坏果子。”
他终于把东西都拿出来了,然后笑着扭头看向了龚雪,却发现那姑娘眼角的泪已经滑落脸庞了。
“哎,怎么哭了呀?不喜欢吃,也不用难为成这样,待会儿我再装走,行了吧,别哭。”邵武稍微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姑娘哭什么呢?
好像跟这种气质和性格的女孩打交道,他经验不是太多。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手在自己兜里乱摸,竟然掏出来一个手帕,鬼使神差的递给了龚雪。“擦擦眼泪别哭了。”
手帕递出去了,他才看见,自己兜里装的手帕,皱皱巴巴的,好像不太干净。
他脸上很尴尬,正想收回来,没想到竟然被龚雪一伸手接了过去。
不过龚雪也没用手帕擦眼泪,只是把手帕拿在了手里。
邵武不好意思的指指手帕说道:“其实这东西我不常用,所以忘兜里了,要不然肯定会干干净净。”
刚才还在掉眼泪的龚雪,一下子笑了出来,她今天第一次对邵武说话:“手帕留到我这儿,我给你洗干净了你再拿回去,要不然装你口袋里你还会忘。说不定哪一次急着用,你就那样凑合着用了,多不讲卫生呀。”
说着,龚雪把手帕随手压在了她枕头下面。
然后,她笑着对邵武说:“我们上海人秋冬季节也非常喜欢吃糖炒栗子,简直是闻见味走不动。说实话,这几天我也正想吃呢,正好你买过来了。不过你买的点心和面包,我不知道是什么味儿的,没吃过,所以还不敢保证我一定会喜欢吃。但是糖炒栗子是一定会喜欢吃的。”
邵武心说果然女孩就没有不喜欢吃糖炒栗子的。他每次看见糖炒栗子,总能想起来古龙小说里边开篇的那一个章节,“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所以,糖炒栗子对于他来说,不光是味道的想念,也有一种文化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