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武听见杜兰萍一进屋急不可待的就问陈大姐的事情,心中觉得有点奇怪,皱着眉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走了。小舅路强去送的她,还是坐火车一路送到广州。”
杜兰萍抿了抿嘴唇,然后才说道:“你不是让我想办法弄清你陈大姐到底认识谁吗?”
邵武一听,立刻精神了,连忙问道:“打听出来了。”
杜兰萍点点头,她对邵武说:“这还跟她修家具也有关系,他认识的人早年间也当过木工,还有一把好手艺呢。这样说起来,现在木器厂的木料还归他批呢。他姓李……。”
邵武听杜兰萍把那人姓名说出来,也不由得惊呆了,他是真没想到陈大姐认识的人这么当。怪不得能干那么大的事呢,更何况这只是整个关系里的一个点。或许很重要,但东连西连的不定会有多少人呢?”
从这一刻开始,邵武才正儿八经点经心了。诗句中常说,东风好借势,但是借势以后,一旦落入网中也要身不由己了。就像北戴河的晏姐,陈大姐老说她也是身不由己。
是啊,是身不由己。或许她自己还享受那种身不由己呢,毕竟身不由己的同时带来了很多享受和便利。只看她现在平时工作生活中,羡慕她的不定有多少人呢?
大家看见的都是你人前显贵,谁知道你底下到底付出了什么呢?
邵武看着坐在旁边一脸担心的杜兰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笑着说:“也不比咱爸大多少嘛。不用紧张,我心里有数。”
杜兰萍说:“不能光看职务大小,要看关系的深浅,背景渊源的多少。这些才是最关键的。我爸,没了我妈,就是无根之萍,也就那样了。但是这人可不一样,以后指不定能升多高呢?到时候进衙门中枢也很有可能。所以,小武我才会担心呢,咱平头老百姓还是好好过日子吧。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不就行了吗?钱够花,认识点朋友能办事儿,这样的日子还不行吗,还想怎么样?”
邵武握着杜兰萍的手,很认真的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困在这样的关系中去。那是陈大姐的关系,我会注意的。我有自己想走的路,很清楚想过平淡自由的日子,其实最难得。没有实力哪有平淡和自由啊。只有心酸和苦闷。只要你以后多提醒我,我自己也会经着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天天吃不香睡不着的担心的。”
杜兰萍双手握着邵武的左手,脸上露出笑容,“我只是生在那样的家庭里边儿,见惯了风风雨雨,心里难免多想,而且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你别怪我。”
邵武温柔的对她说:“我能体会到你的感受。毕竟前几年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残酷的东西太现实。我再强调一遍,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今后你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等着过好日子吧。”
两個人正说着话呢,闻见隔壁有香味儿飘了过来。杜兰萍抽了抽鼻子,把刚才的情绪轻轻甩走,高兴的对邵武说:“今儿姥姥炖鱼了。”
邵武说:“刚才我进屋拿东西,见她跟慧茹在那儿做馅儿饼呢,没见有炖鱼啊。但是这鱼香味飘过来了,看样今天晚饭很丰盛。还真,秋天了,该吃炖鱼了。再配上馅儿饼,哎呀,别说了,口水都流出来了,走,咱们去隔壁看看。”
一掀门帘儿刚进屋,差点被香味熏得倒三倒。
屋里一个锅灶上,冒着白烟扑哧扑哧响。一个锅灶上响着呲啦呲啦的油煎声。
“姥姥,这是做的啥好吃的呀?”
姥姥扭头看见杜兰萍和邵武进门,没搭理邵武的话,而是笑着对杜兰萍说:“今儿姥姥做了韭菜鸡蛋馅饼,炖了一条鱼,晚饭你就在这儿吃,啊。”
杜兰萍答应着,舀了点水在脸盆架上的脸盆里洗了洗手,也跟着姥姥一块儿去帮忙。
邵武讪讪的笑着,没人理的感觉有点尴尬,等了一会儿,灰溜溜的从屋里溜达了出来,干脆去倒座房看看刘老二到底把东西弄成什么样了。
他进屋的时候,看见刘老二还在一丝不苟的在那儿洗洗刷刷呢。
刘老二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邵武,兴奋的对他说:“小武啊,我不得不说你是个有福的人,锈疙瘩已经洗出来一个了,你猜是什么?”
还用猜吗?看着放在桌子上,那个颜色不太鲜艳,但是四四方方的一方印。邵武好奇的走了过去,蹲到旁边,没用手拿,而是趴在上面仔细看。
可惜看不懂印上是什么字儿。
刘老二笑着说:“那是八思巴字。元朝的字。”
邵武一惊,抬头看着刘老二问他:“照你这么说,这是元朝的印?”
刘老二点点头,他手里边忙活着边说:“一直都有个说法,咱们这北京城下边埋着个元大都。这种说法越来越得到印证,二环的城墙下经常能挖出来元朝的物件。像这种锈成这样的元朝的印,在咱北京城出来一点儿也不稀罕。而且这方印可不简单,这是金印,在元朝印的规格王公用金印,一品用银,再往下依次类推。所以现在收拾出来这方印是金的,再看上面的文字最少是王公印。只是还没搞明白,到底是谁的印,哪一代的?但是不管是谁的,都已经是宝贵的不得了了。”
是吗?邵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样捡漏的好运气。他又问刘老二:“你说埋个元大都,会不会再挖出来元青花呀?”
刘老二笑了起来,“那也保不齐。真出来,真就值老鼻子钱了。现在青花的碎片都不易得,更别说完整的元青花了。”
邵武对刘老二说:“我看你干这一行行,挺有样。今后你跟金师傅两个人多商量着来。”
刘老二说:“放心吧,我知道,而且金师傅也不简单,不过他懂的东西有点窄。懂房子,懂屋里的摆设,懂木器,其他稍微浅了点儿。不过就那就够我学的了。”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邵武对他说:“一买一卖,到时候钱你去找慧茹拿,咱就当成了正儿八经的买卖做。你觉得值当收藏的,咱们就登记好入库收藏,到时候多买几处院子专门放东西。”
刘老二兴奋的点点头,说道:“好勒,您就请好吧。现在好东西是真多,这两天出去转了转。不少,也不知道从哪回来的知青,还有部队上回来的,都在干这营生,别管懂不懂,只管卖。多好的东西一块两块都往外走。莪觉得现在买东西都不用辨真假,只管买,只管掏钱就行了。”
两个人笑了起来。邵武说:“反正这事儿你负责,买对买错都是你的。买好了有奖励,买错了没罚。好了,手里先不忙,姥姥那边煎的馅儿饼,炖的鱼,今天一块儿吃。”
刘老二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对邵武说:“这一个估计也是个印章,但是没那个好开。先放着吧,下回我来了再说。”
邵武说:“今天的惊喜已经够多了,正好留一个,等过两天再来一波惊喜。咱是收藏又不买卖,所以不急。”
刘老二把东西放好,洗洗手,边擦手边对邵武说:“小武,你还真没说错,就是看这几样东西,如果没看走眼的话,样样都是精品。尤其是这个元朝的金印,还有那箱子里的画,都是能传家的好东西。不过啊,要以我个人爱好来说,我还是更喜欢那些画。想一想康熙皇帝的妃子或者娘娘原来拿着这些画儿,哦,……”
邵武笑着,用手指点点他说道:“好久没见你这股猥琐劲儿露出来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段儿一本正经的,是不是快憋坏了吧?”
两个人哈哈的笑了起来
自从知道了陈大姐背后有人,邵武对廖二哥那边重视了起来。毕竟廖二哥那边的关系算是一股清流,更洋派一点,更多在对外关系和侨务上。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阴暗的东西。所以正好可以平衡。
今天,邵武专门蹬着三轮车,带着仔仔细细用纸箱子包好的一套套箱,赶往建国饭店的工地。
廖二哥真说起来就属于那种官儿不大,但是你不能用职位大小来衡量他的人。
今儿,廖二哥倒是不忙,显得比前一段悠闲了一些。能感觉到,估计工地上的事情已经走上正轨,他已经不用像前一段那样火急火燎的四处补漏了。
廖二哥看见掂着个纸箱子走进办公室里来的邵武,皱着眉头问他:“你小子这是弄的哪一出啊?这么光明正大,掂着东西就进来了。”
邵武笑着说:“你越是不卑不亢,光明磊落,人家越不多想。越是躲躲藏藏,扭扭捏捏人家反而议论纷纷。”
廖二哥笑了起来,他挑挑眉毛,往邵武手里的箱子示意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邵武把箱子先放在桌子旁,然后回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廖二哥笑着说:“你前面所有的光明磊落,就因为这一关门全都泡汤了。”
邵武只是笑了笑,手脚麻利的把箱子打开。先把套箱里边那个小箱子掂出来放在廖二哥面前的桌子上。
“瞅瞅,喜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