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香樟木的福禄套箱。
廖二哥看一眼,眼就挪不开了,根本顾不上再跟邵武说话,仔仔细细的研究察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急切的对邵武摆摆手,说道:“把大的也拿上来呀。让我摆一块儿看看。”
邵武笑呵呵的把大箱子也搬到了桌子上摆好。
他现在心里已经有数了,看来这算是骚到痒处了。
廖二哥足足看了十来分钟,最后啧啧两声,从兜里掏出烟,点着,悠悠的吸了一口,一脸的满足。
他夹烟的手指了指邵武,笑着说:“要不是闻着有新漆的味儿,这东西我说啥都不会要。吓得我,还以为你把谁的老物件给我淘过来了呢。说吧,一套俩箱子多少钱?”
邵武说:“80手工20的料。你给100。”
说到这儿,他脸上立刻挂上灿烂的笑容,连忙双说道:“其实不给钱也行,再给两条那种烟就行了。”
廖二哥这一次笑得很开心,他对邵武说:“我都怀疑你小子是闻着味儿过来的。你咋知道我刚弄到烟了?”
“真的?这么巧?”这一次邵武是正儿八经的惊喜,两条烟和100块钱之间选择,他毫不犹豫的会选择烟。
廖二哥苦笑着摇摇头,嘴里嘀咕着:“算了,你嫂子正让我戒烟呢,天天我跟打游击战一样东躲西藏的。干脆都给你,我也能理直气壮的回家了。”
今天可真是意外之喜,廖二哥直接给了邵武两条半,连兜里装的半包都塞给邵武了,看来决心已下,真是一定要戒烟了。
邵武临走之前还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用认真的语气对廖二哥说:“二哥,你不吸烟了,但是该拿烟还是要拿呀。不然我嘴已经被你养刁了,以后吸不上了,这不是痛苦吗。”然后,邵武就被廖二哥给撵出来了。
现在,烟装在他的小挎包里,邵武蹬着三轮车,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腿上都是劲儿。
邵武骑着三轮车一路飞驰,回到百花深处胡同,没直接回大杂院,准备先回太平胡同放三轮车。
当他刚从小巷里拐进太平胡同,一不留神,差点儿跟右边过来的一辆自行车撞在一块儿。幸亏骑自行车的那哥们儿,反应倒挺快,灵巧把车把一转,险之又险的擦着三轮车身闪了过去。
他还回头对邵武说:“哥们儿,小心着点儿。咱胡同里拐弯儿,不得先喊一嗓子吗?这会儿正是来来往往人多的时候。”
邵武不好意思的说:“真对不住,这会儿姑息了。您没撞住吧?”
那哥们儿摆了摆手,笑了笑说道:“那不能,你就是骑辆摩托从那儿冲进来,我也能闪开。”
邵武突然听他说话的调门,还有那语气神态,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是又不敢认,实在是现在看着有点小鲜肉的感觉,太嫩了。
他想了想,试探的问了一句:“哥们儿,你是不是姓李啊?”
骑自行车那哥们儿正准备一使劲儿蹬车子接着往前走,听到邵武的问话,奇怪的扭头看了过来,仔仔细细把邵武打量了一下,问道:“我瞅着你眼生呀,咱俩认识。”
邵武笑了笑:“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也是见你唱戏的时候,听人介绍过。咱俩没打过交道。”
骑自行车的哥们儿,一听邵武这么说,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平时就爱唱京剧,算是比较有名的票友了。有人听说或者认识他也不稀罕。
他干脆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到邵武跟前笑着问他:“怎么着你也喜欢?”
“喜欢听,不会唱。不像你调门那么亮。”
那哥们儿连忙摆手,“千万别捧,都是瞎玩儿。我叫李成儒,你怎么称呼?”
邵武一听,果然,大曾上场了。不过,眼前1980年的李成儒长得可真帅呀。当然是跟他自己比,就是长得太瘦。怪不得日后有传言,他自告奋勇要演唐僧,你别说现在站到眼前还真有点那味儿。细皮嫩肉,眉目清秀。
邵武看着看着,自己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把李成儒笑的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低着头把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还以为自己身上哪儿穿的不得劲,闹笑话了呢。
李成儒被邵武笑得莫名其妙,有点想要变脸色,邵武看见了,连忙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您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刚才想起来碰见的一乐呵事儿。我叫邵武。我刚才看你走路东瞅西瞧,是不是在找什么地儿啊?”
李成儒问道:“你在这边住吗?”
“对。”
“我是来找悦宾饭店。”
“巧了,我就是去悦宾饭店。其实啊,这条胡同有点拐弯儿,你过了前面那道墙就能看见热热闹闹排队。那就到了悦宾饭店了。怎么,是去吃饭?”
李成儒笑了笑,摆了摆手:“谁有那闲钱呀?跟人约了在那儿见面。有事谈。”
胡同窄,三轮车和自行车也走不到一块儿。他们两个一前一后,邵武骑着三轮车在前面领路。
拐过去弯儿,就看见悦宾饭店门口,今天还是热热闹闹。许国平今天也在门口站着,东瞅西瞧的不知道干嘛呢。
他看见邵武笑了笑迎了过来,然后这個时候李成儒也从后边,转过弯儿出来了,俩人走了个对面都是一愣。
“李哥啊,你总算来了。我站那儿等你半个钟头了。”许国平没顾上跟邵武说话,而是直接越过他,跟后边的李承儒打起了招呼。
邵武听见李成儒在后边说道:“哎,别提了,我们车间的小组长今天下班非要开总结会,在那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快把莪给急死了。好不容易下班,我自行车蹬的都快呲火花子了。这不,刚才在那边还差点跟这哥们撞一块。”
邵武对着许国平挤了挤眼睛,然后扭头笑着对李成儒说:“合着你就是跟许国平约好的见面啊?”
李成儒奇怪的问:“怎么着,你们俩也认识?”
“认识,发小。”
没有闲钱到饭馆吃饭的李成儒,坐在装修的古色古香的小包间里,看着桌子上摆的酒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这话怎么说呢?你们也太客气了。咱随便弄俩凉菜,掂瓶酒随便一喝不都有了吗?还搞这么隆重。”
许国平其实心里也很奇怪。他跟李成儒也是才认识。前两天,听他棉纺厂的哥们说,东城那边服装厂,刚来了一批布料,因为跟现在服装厂服装要求的面料不合,现在全堆库房里了。他就动了心思想把这批棉麻布料拿下来。
这不,托人找关系,找来找去就找到在服装厂车间里上班的李成儒。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李成儒平常就爱倒腾东西。这批布料,他就有门路合规合矩的倒腾出来。
今儿许国平把他约到这儿,确实是想请李成儒吃顿饭,但也没想过请这么高规格。他搞不懂武哥为啥这么热情,一桌子菜,快把刘姐拿手菜全点了。
你看把李成儒给激动的,俩眼冒光,满脸潮红,一直咂巴嘴,还不住地搓着手。
李成儒这个人好像本来就特别能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嘴里的话更是停不住了。
邵武很快搞清,原来李成儒现在在东城服装厂的车间里当工人,钱不够花,想尽一切办法倒腾东西,就是想挣点零花钱,把日子过得别太寒酸。
还别说,就靠这些小门路,他倒是在他们厂里把路给趟熟了。
邵武听许国平他们说一批棉麻布料:“质量咋样啊?别再是残次品。”
李成儒喝的脸都红了,连忙摆着手说道:“说起来这事儿就可笑。你们知道吗?这批布料为啥用不上?可不是因为有毛病,像以前那样是残次品。这可是高档品,优质品。就是因为太好了,我们服装厂生产的衣服档次不够。这么好的布料用不上,只能压仓库里了。这事儿原来就经常有,也不稀奇。采购科那帮哥们儿为了采购布料,出去跟别的厂天天争得头破血流,能拿到布料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谁管回来会不会不能用啊。就因为这事儿?我们厂采购科那哥们儿可倒大霉了。如果再不解决,他几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就麻烦了。所以,我帮着倒腾还是帮忙呢?”
这就是这个年代国营厂的特点。再加上物料的供需关系。造成这种浪费在所难免。采购员只讲究采购回过来多少布料。而不讲,到底要用什么布料,什么布料用的好。
服装厂生产服装也只讲究产量是多少,而不讲究生产的服装有人要没有?到底销量利润有多高?所以压根不在意布料好坏,只讲究每天能生产多少套衣服,这样说的话,那当然是老款式的服装,驾轻就熟生产,最容易上量。
奖金自然就少不了了。
事情就是这么诡异。
咱不管他们服装厂怎么回事儿,没有他们这些搞笑事,还没有邵武和许国平他们上下其手,左右逢源的机会呢。
邵武问道:“总共有多少布料?”
李成儒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没多少。压在库房里的也就十几匹。”
邵武又问徐国平:“李哥他们服装厂压的布,你那边能用?”
许国平兴奋的点点头:“我让李哥偷偷给我剪下来一块,拿回去让我妈看了。她虽然没吭气儿,但是我看她的表情看着好像很高兴。而且这批布料虽然比咱弄边角料要贵,但是做出来的衣服价格肯定也要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