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放着一本翻得破旧的《机械手册》,各类工具凌乱地摆放在工具台上面,还有一个又一个的键帽。
键帽上面标着诸如“八勹匕冫卜厂刀刂儿”之类的汉字符号,可以算是最早的字型输入法之一。
“中文无法打字输入那是无稽之谈。”林玉堂愤慨地挥挥手说道。“咱们的这个中文输入,只要三个键便可以打出一个字,比起英文输入来要快的多,现在只是需要将这个想法用技术完善而已。”
包国维认可地点点头,在这个年代里面,有不少人就觉得要废除汉字这个“累赘”,实现中文的字母化。
从后世来看,事实证明,坚守汉字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后世利用汉字表达的文书,是最为明确简洁的。
而随之对比的英文更像是一座“屎山”,需要不断创造新的单词,不断组合出冗长的组合词,才能够明确的表达意思。
包国维说:“我听说过汉字组合理论,利用字模偏旁部首的组合,便不用再如从前一般人工检索成百上千的汉字了。”
林玉堂点点头,一副包国维很识货的样子,要是平常人他可不会说这么多。
他解释说道:“这个办法,最初起源自叫做祁暄的留学生,可虽有字模,但依旧要人工拼凑寻找,效率还是不高的。”
“后续商务印书馆的工程师舒振东,利用常用字理论,将常用字的字模结合,生僻字再重新寻找,制造出来的打字机方便一些,可还是需要培训。”
“而我的想法是将这二者结合,制造出一个体积小,效率高,真正属于我们中国人打字机!”
林玉堂先生这番说的慷慨激昂,连包国维也有些动容。
他知道林玉堂最后的明快打字机,依旧还是没有量产出来,这其中有国内内战的缘由也有当时市场不大的原因。
但不论怎么说,他对于明快打字机的开发,都启发了后人对于中文输入法的发明。
不论是简易计算机输入法,还是王永民发明的五笔输入法,都与林玉堂先生的思路一脉相承。
想到这里,包国维便生出了帮助一把林玉堂先生的心思,他说道。
“先生,您近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吗?不如说来听听。”
林玉堂叹了一口气,换做是旁人他是不会说专业性的东西,主要人家不爱听,但包国维似乎不同。
“如今我已经想好了滚筒的设计方案,如利用多层滚筒,每个滚筒下有六个滚筒,每个小滚筒又有六个面,每个面有28个子模,这样便可以容纳8000余个汉字!”
林玉堂耐心地为包国维介绍起他的思路。
包国维也仔细着,并非是他听得懂其中的技巧原理,而是他在对照后世完成版的明快打字机图纸。
林玉堂缺什么,自己给他提点后续完成的部分,不就完事了?
操作交给林玉堂,他便能省下很多力气。
要知道为了能够制造打字机,他几乎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以至于要去写书赚钱,补贴制造打字机的空缺。
写书只是工作,发明或许才是真正的兴趣爱好啊......
“最为紧要的问题是,拆字的构成还有待商榷,还有就是如何构成一个字,利用字根将汉字检索出来,这其中我完成了一大半,但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完美。”
林玉堂皱着眉头说道。
“我正打算去求教赵宣仲,他是语言学家,应该能有些主意。”
字根之类的包国维倒是听懂了,他拿起林玉堂的字根表,以及工程图纸专心的看了起来。
林玉堂倒不觉得对方在装蒜,还耐心地为包国维解释其中的原理。
包国维前世是学过一段时间五笔打字的,只是后续背不下字根,便开始学习双拼,效率也是差不多的。
沉思了一番,终于是搞懂了其中的原理。
他当即对林玉堂说道。
“先生能够给我一份纸笔?”
“怎么了?你有灵感了?还是说要做诗?”林玉堂根本没有想到包国维会作诗,他知道对方或许是有感而发,要作诗一首?
作家灵光乍现是常有的事情。
却不曾想,林玉堂将纸笔拿来之后,包国维竟然在上面画起了圈圈。
“秉文,你这是?”
好半天,林玉堂才反应过来,包国维原来是在画打字机的键盘。
等到包国维开始写上一个又一个的字根的时候,林玉堂蹙眉,逐渐越来越认真地看起来。
“我受了先生办法的启发,完善了一些。”包国维介绍说道。“将汉字分为上下形检字法,利用左上和右下部分的字根,便可以完成输入。”
他指着图纸上的键盘继续说道。
“这种字形就如您说的一般,最多只利用三个键便可输出一个字。”
“这里选字是一个难题吧?”林玉堂这会儿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您忘记了吗?咱们可以利用数字键啊!”包国维指着下面说道。“按照87651234的排列方法,这样比较科学。”
他举例说道:“例如打一个‘扛’字,只要输入“扌”和“工”,便可出现八个对应的备选汉字,按下数字键之后,就可以输出汉字。”
实际上,包国维画出来的图,跟林玉堂想的大差不差。
可要点在于,他完善了许多的细节,但这些细节正是林玉堂所纠结的点。
林玉堂顿时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了,他动情地说道。
“秉文,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小子该不会是上天派来特地帮我的吧!”
能让一位大师说出“上天”这个词,足以说明他的激动了。
但包国维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只是将后世林玉堂自己的图纸,照搬过来而已。
他拱拱手说道:“先生不必如此,您本就研究了差不多,我只是改良了一番而已。”
包国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只不过是比较善于分析理解而已。”
临近傍晚,在林玉堂家吃完晚饭,二人又深刻探讨了一番关于打字机的事情。
林玉堂显然跃跃欲试,想要早点尝试这个设计,包国维便识趣地告辞。
“秉文,若是研究成功,我一定第一时间寄台样机给你,今后多多来信,莫要忘记了我这个好朋友!”
“先生客气了,今后若是有问题,还是要与先生请教的!”
包国维拱拱手,在对方的相送之下,离开了林府。
出来的时候,黄包车夫老杨刚刚从巷子口跑过来。
先前打算在林府吃饭,包国维便出来给了老杨些钱,让他自行解决晚饭。
“包先生!包先生!”
老杨拖着车一路小跑过来,脸上的气色明显比起先前好上许多。
“老杨啊,吃晚饭了么,回头要是拉不动,我可不付钱啊!”包国维开玩笑说道。
老杨则是拍了拍肚子,擦了擦嘴角的油腻说道。
“您这晚饭钱给得太多了,我吃了碗羊肉面,现在力气足着呢!”
说话间,他邀功似的从黄包车上拿下一袋水果说道。
“先生您先前不是要买橘子么?晚饭钱还剩下一些,我这就给您买回来了橘子,下次这种事情让我去就可以了。”
看着袋子里面黄澄澄的橘子,包国维的脸上一抽,连忙摆手说道。
“不用了,这个橘子你自己带回去吃吧。”
“这不行的先生,这橘子是我的一片心意,您就拿着吧!”
包国维觉得这次好像是自己被沾便宜了,当即怒道。
“拿走!拿走!叫你带回去你带回去,下次上班的时候不准买了,只准我来买。”
“啊?”
老杨挠了挠头,腹诽道。
为什么只准自己买?先生好奇怪的样子?
.......
与此同时,姑苏城,东吴大学。
徐志摩如今在这里担任大学教授,一边创办了《新月》杂志,两年前在这份杂志上他的《再别康桥》发布,成为“新月派”诗歌的代表作之一。
“包国维又出作品了吗?”
徐志摩坐在书案面前,灯下是一份最新的《时报》。
这份报纸目前只在沪市发售,想要在姑苏城拿到报纸,属实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但好在徐志摩于沪市有众多好友,让他们帮忙买上一份并不是难事。
他阅览《时报》的起因,自然是由于姑苏城的疫病,包国维的防治之法在姑苏城效果斐然,更不要说那一篇《防控疫病小故事》了。
虽文笔偏白,但故事新奇有趣,其中的防控疫病方法也十分实用。
而今日,包国维竟然作诗了?
徐志摩埋头,看着看着眼睛越睁越大,随后将报纸拿起来仔仔细细地念了一遍。
“转载!一定要转载!”
他顿时有些激动地自言自语,随后解析说道。
“这首诗的意境朦胧变化,与我新月诗派有所相似,又有些不同,这是一个全新的流派!我愿今后称之为朦胧诗派!”
“包国维绝对是个诗才,我一定要去见上一见!”
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写信!”
“沪市都有谁?邵洵美,余上沆!”
“还有金陵的梁实秋!”
“胡适之呢?他现在在哪里?对!他在北平,这首诗也要予他看看!”
“这是对于如今国府的批评!!时局的强烈控诉!”
与此同时,这首诗不仅仅在学生群体之中发酵,在广大文坛年轻派人群中也开始迅速的传播。
许多人赞叹诗写得好的同时,会发出疑问。
包国维是谁?毕竟此人如今的名声还处于沪市以及杭城,偶尔一些南方地区会得到消息。
随后便有人为其答疑解惑,之后包国维曾经的经历以及募捐会的总总就和盘托出。
该支持谁?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