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连风压制住心中的惊骇，转过身去，看向出声询问之人。

那人长得很像一只没毛的小瘦猴子，功力沉厚，气势斐然，在外景中也是不错的好手。

冷连风脑中快速闪过自己知道的情报，很快调出这人的资料，丐帮掌钵龙头，马大龙！

“马长老，你不认得我了吗……”冷连风强压下任何不正常的表情，微微躬着身子，低着脑袋，不让马大龙能够端详自己的外貌。

“抬起脑袋。”

马大龙直接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冷连风不得已之下，只要看向马大龙，说话假装颤抖着声音：“马长老老老……”

冷连风脑子飞速旋转，思索着要如何脱身，以及自己又是怎么暴露的。

首先暴露这一点就很奇怪，陈昕的《千幻诀》没有任何破绽无懈可击，替换容貌和身段之后，就算是那名六袋弟子最好的朋友都没有认出自己被换人了，他马大龙凭什么看出来。

难不成是歪打正着？

那就麻烦了，如果马大龙执意调查下去，自己仓促伪装，必然经不起刨根挖地的盘问。

悍然发难也不可能，自己稍微动一下都掩盖不了通玄气息，且不说现场怎么多人看着，演武场上可是还有一个同样是通玄的传功长老吴景轮。

如今只剩下一种方法了，跑！

冷连风下定决心，把腿就要跑路。

却听到马大龙贱兮兮说道：“行了，行了，怎么又要跑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惊吓！”

马大龙伸出手掌，拍了拍冷连风的肩膀：“我记得你，你叫齐明侠，今天早上刚刚给我汇报了事情……嗯，胆子还是一模一样的小，行了，不逗你了，好好练武，瞧你这一身功夫，再不刻苦，内景都破不了。”

说罢，马大龙双手背负在身后，脚踏《逍遥游步》，飘逸绝伦的离开演武场上，登上把酒问青天七重楼。

一路上，马大龙嘴角微微勾勒，端是心旷神怡。

早上的时候，齐明侠这小子汇报完莲心院的事情后跑得飞快，起初还觉得没什么，后来真是越想越惦记，马大龙索性就直接蹲守在演武场丐帮弟子中，终于在午后等到了齐明侠，了却了自己的心结。

另一边。

冷连风望着马大龙离去的身影满脸困惑，什么事情啊，你堂堂一个掌钵龙头就为了吓自己一跳？

“齐明侠你什么时候招惹马大猴了？”

一個丐帮弟子走到冷连风，好奇一问。

他就是六袋弟子齐明侠的好友。

“我没招惹他啊……”冷连风装作委屈道。

“该不是你早上过去的时候那里惹得马大猴不高兴了吧？”那个丐帮弟子一脸取笑的表情：“也有可能是马大猴单纯看你不过眼，哈哈！”

冷连风扯了扯嘴角，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那人见着冷连风的表情，还以为他是不爽马大猴，旋即道：“别把这幅表情让马大猴看见，齐明侠你稍微忍一忍，等马大猴忘了你，事情就过去了。”

冷连风假装受教了点头。

好友还想接着闲谈，就听见演武场上，吴景轮高声一喝：

“君山演武——开始！”

好友立即没了闲谈的念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演武场，全心全意投入观赛。

冷连风松了口气，真要让对方接着聊下去，他该哑口无言了，好在演武开始。

冷连风随之看向演武场。

……

把酒问青天七重楼的第三层，陈昕将目光从演武场之上收回。

此刻的第三层，气氛一如昨日般不融洽。

两大派系正在互相开嘴炮，隔空交火。

前两天除了气氛，表面还能维持基本的和谐，但都到了最后一日，表面功夫着实没必要了。

孟黎冷笑连连：“少帮主，老夫劝你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真以为学全了十八式降龙掌又如何？

区区外景境界，在江湖上根本算不了什么，还妄想着执掌丐帮，岂不是在把丐帮拖入深渊！”

马大龙虽然失去了争锋的心气，但孟黎等解无妄的绝对拥趸一直都在与石海风作对。

言语厮杀之猛烈，好似在把酒问青天七重楼点燃了火药，随时都可能爆发，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

也怪不得孟黎这群拥趸这么尽心尽力，毕竟解无妄倒台之后，无论是石海风，还是谁当上帮主、代帮主，他们这群和解无妄深度绑定在一起的九袋长老都会被清算。

石海风微微仰着脑袋，眼睑下垂，以蔑视至极的态度看向孟黎，淡淡道：

“孟长老，有劳你老人家操心了。在偌大的江湖上，外景层次确实算不了什么，外景之上有通玄，但通玄之上还有神意，通玄又算得了什么？

江湖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这点，孟长老应该比小子我更了解。更何况，小子何德何能可以将丐帮拖入深渊，丐帮现在已经臭名昭著，不就身处深渊之中吗？”

“黄毛小子，没有教养，简直狂妄！”

孟黎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年岁没有自己一半大的小子竟然敢用这样轻蔑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谈何狂妄，孟长老？倒是小子我身为少帮主，孟长老您一口一个黄毛小子，可有将在下放在眼中？”石海风可不惯着你。

“你也配……”孟黎有些气急败坏。

“孟长老休要快言快语。”

一道声音忽然插入，打断了孟黎不理智的话语，接着他打起了感情牌：

“海风，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急切的想要拿回打狗棒，我也知道你想要拿回打狗棒是为了谁。”

“逝者已矣，来者犹可追。你就算拿到了打狗棒，江兄的在天之灵就会宽慰吗？海风你应该放下过去了，着眼于未来，不能因为习得了十八式降龙掌就松懈武道，以你的天赋，通玄不再话下。”

“通玄境界在江湖上确实也不算强大，但这是统领大门派的起码要求。”

“先去游历江湖突破通玄吧。”

说话的是现任掌棒龙头史金银。

他暂时从守卫藏经阁的任务中脱身，参与到了君山演武的观览中，也成为孟黎等九袋长老强而有力的后盾。

他就像一位处处为着石海风着想的长者，循循善诱，引导着石海风走上正轨。

咋一听，史金银的话颇有道理。

但仔细一想，这其中全都是陷阱。

打狗棒是丐帮帮主的象征，他石海风身为少帮主凭什么就不能拿？

突破通玄的确是重要的事情，但为什么石海风不能先把打狗棒拿到手中，再去慢慢突破。

为什么得离开君山总舵去游历江湖？

石海风要是真信了这一套，等通玄境界的他回来，等待的他将会是固若金汤的君山总舵，在姓解的丐帮中，再无石海风立锥之地。

“有劳史长老关心。”

石海风正眼看向史金银，笑了笑道：“不过史长老有一点说错了，按照丐帮千年传统，练就十八式降龙掌者，可为丐帮帮主。”

“而且海风本身就是少帮主，成为丐帮帮主也无可厚非。”

此话一出，一众丐帮九袋长老皆是默不作声。

有时候，千年传统很重要，也有时候，千年传统不值一提。

石海风无所谓他们的反应，接着道：“但海风深知自己境界不足，帮主之位难担重任，是故不强求继任帮主，但帮主的象征打狗棒，海风没有资格拿，谁还有资格拿着？”

“资格……”

史金银沉下了脸色，石海风这句话正好戳中了解无妄这一派系最大的弱点，没有名正言顺的法理。

之前解无妄可以因为江上游的失踪，帮主之位空缺，而以代帮主统领丐帮。

也就说，解无妄的法理来自于江上游。

这个时候，丐帮真正意义上的帮主还是江上游，石海风只是少帮主，而解无妄不过是以代帮主行使帮主的权力。

但现在突然冒出了学会了十八式降龙掌的石海风，按照丐帮传统，帮主应该又他来担任。

也就相当于，丐帮的帮主从江上游变成了石海风，江上游不再是帮主，那解无妄失去了法理，就无权再僭越为代帮主。

孟黎定了定心神，重新加入战场：“少帮主，且听本长老一言。

千年传统虽然如是，但帮主之位岂是儿戏，其中少不了变通。

少帮主可知数十年的‘伏魔神丐’归陶？他也练就了十八式降龙掌，但从未接任帮主之位。”

“臧长老。”

石海风转而看向执法长老臧嵘，道：“丐帮立足千年，传承源远流长，传统岂可轻易言废？”

臧嵘若有意味的看了眼石海风，这时候，他已经从宋隽口中听到了不少东西，虽然他目前还是半信半疑，但无妨，不久之后就能见分晓。

“少帮主所言甚是，传统不可轻废。”臧嵘点了点头，说道。

石海风这才看向孟黎：“孟长老可是对我丐帮传统有意见，不然为何要废除传统？”

孟黎急道：“本长老说的是变通，变通！”

石海风不屑一笑：“习得十八式降龙掌者接任丐帮帮主，如此简明扼要，哪里还需要变通？再者，孟长老提及归陶前辈为例子，可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黎心中一惊，这才想到“伏魔神丐”归陶是死在当时勾结魔道的丐帮帮主手中……他刚要出声辩解。

却听见演武场上传过来一道吴景轮的声音，石海风该登场了。

刚刚演武场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多少场较量，不过把酒问青天七重楼上的众人都没有在意。

所有人都在关注石海风与孟黎等人的交锋。

这可比那些丐帮弟子打架有意思多了。

石海风朝着众人抱了抱拳：“海风失陪了。”

就见石海风纵身从把酒问青天七重楼落下，《逍遥游步》落地无声。

把酒问青天七重楼中微微陷入沉默。

大家都明白，酝酿了三天的重头戏就要到临。

演武场上，石海风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两个对手。

随后，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石海风抱拳看向把酒问青天七重楼，郎声道：

“石海风已完全掌握《降龙十八掌》，按丐帮千年传统，请解无妄赐教！”

不叫代帮主，而叫解无妄。

把酒问青天七重楼上，九袋长老们神情各异。

花云适时出声道：“江南花家受邀观览丐帮君山演武，恰值此盛事。有幸见证丐帮千年传统，这不仅仅是丐帮内部的事情，更是整个江湖的美谈。”

玉玑子一挥拂尘，接着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老道活了一个甲子，这还是头一遭见到丐帮千年传统出现，真是一大喜事。”

慧度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丐帮千年传统盛景，老衲大开眼界。”

陈昕靠着椅子，悠然悠哉道：“神衣卫也在看着，本金令觉得这件盛事，足以记入江湖谱中。”

别的话还没什么，陈昕此话一出，就连解无妄的铁杆拥趸都绷不住了。

众人纷纷看向解无妄。

众目睽睽中，起身的解无妄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