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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之中?!

此话一出,签押房内四人皆是大吃一惊。

蒙古人多有布置耳目,或收买,或蛊惑,或威逼,以驱使营盘汉人为他们刺探情报。

这在大同并不算是隐秘的事情。

不过,王崇古早在宁夏就与土默特多加交道,对他们的手段很是了解,不仅提防着这一手,更是防得滴水不漏。

与仇鸾镇守的被渗透成筛子的宣府有天差地别。

当时的宣府,仇鸾前脚做出的决定,后脚就能被关外的俺答知晓。

签押房周围有数道防线,军士重重包围,生疏面孔想要靠近都不可能。

而护卫在签押房内外的,无不是王崇古精挑细选,忠心耿耿的亲卫兵。

他们从总督宁夏的时候就跟在王崇古身边,忠诚经历过时间的考验,是王崇古最信任的部署。

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但陈金令不会无故放失,而且听他此言,蒙古人的耳目还不在签押房外,而是在房内,与我们在一起。

王崇古微微沉吟。

签押房内除了他、方巡抚、罗金令三人外,还有自己和方巡抚带着的亲卫。

他们三人不必多言,那么陈金令所谓的耳目,只有可能在亲兵中。

自己那几位亲卫在宁夏时就和自己出生入死,有可能出问题的只有……

王崇古看向方逢时身后数人,罗传经和沈炼也投过去眼神。

在场几人都是心思缜密之辈,不约而同做出相同推断。

而案桌左右,披坚执锐的亲兵见状,第一时间挡在王崇古身前。

“耳目吗……哼!”

方逢时不傻,心念一动,缓缓转身望向背后,脸色变得难看,声音冰冷。

几位亲卫兵被一众大佬的目光凝视,陡觉压力十足,仿若有泰山压肩,喘不过气。

他们满脸骇然,不知所措。

忽然有人扑通一下跪地,颔首低眉,诚惶诚恐:“属下对天起誓,绝无与鞑靼勾结的可能。”

有人起了头,其余亲卫兵纷纷有样学样。

语气颤抖,面布惊惧,饶是以在场几人位高权重,阅人无数,也分辨不出谁真谁假。

方逢时见状,冷峻的面孔微微松动,不免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推论,莫非陈金令所指的耳目不在自己的部署中,而是王总督那边出了问题?

王崇古神色不变,瞥向镇定自若的陈昕,心中一定。

签押房内有了刹那寂静。

呼吸之声清晰可见。

陈昕击掌而叹,挑眉一笑,打破了沉默:“伪装得很不错。哪怕被我当场挑破,也能做到心思沉稳,不慌不乱,继续演下去。”

“艺高人胆大,只身赴龙潭虎穴,不错。”

“不愧是继承了‘十三翼’百颜之名的新任十三翼。”

竟然是“百颜”。

罗传经和沈炼相视一眼,内心错愕,也难怪这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到签押房内。

而听到这个名字,王崇古眼神有些变化。

如果是十三翼之一的百颜,那他的人不一定可以信任……

能得百颜之名,易容术必定神乎其神,以假乱真。

前提条件就已经出错,那推论可还正确?

那几名跪下的亲卫兵脸色愈发难看。

想要出口反驳,但陈昕金令的身份摆在那里,一身显赫战绩摆在那里。

而他们,只不过是几名普普通通的士卒。

人微言轻,说的话几位大人不会相信。

就连方巡抚都在怀疑我们,辩解又有何用?

亲兵们有些心灰意冷,又有些担忧,陈金令不至于陷害他们几个普通士卒,如果签押房内真有内鬼,那抓了他们,岂不是让真正的内鬼逍遥法外?

“陈大人……”

首先跪下的亲兵想要开口,提醒要排查所有人,但却被陈昕打断。

陈昕眼睛眯起,淡淡开口:

“不过呢,我该说你狂妄自大,还是对自己的易容神功十分自信。”

“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还觉得我找不到你,没道理的啊。”

意有所指的话语。

让在场的王崇古、方逢时、罗传经和沈炼四人觉察到不对劲。

“不见黄河不死心,十三翼百颜就是这样一個执拗之人吗?”

陈昕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动手把你揪出来。”

咻!

恰在此时。

陈昕以闪电之速,一指点出,虚空凝箭,真气激荡,当即破空而出。

速度之快,就连沈炼和罗传经两名眼力高强的通玄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陈昕身形一动,只听气箭破空一声。

一线空气沿途扭曲,好似流星经天。一点银芒当先飞掠,又如辰星闪烁,若隐若现。

而实力更低的王崇古和方逢时,更是没有瞧见个中奥妙,旦知陈昕话音一落,就有人应声瘫软,砰的一下,身形倒地。

两人定睛一看。

原本跪在地上的数名亲兵护卫全都安然无恙,皆是一脸惊讶神情。

疑虑中招之人,为何不在他们之中。

疑虑之末,又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签押房内拢共不过十数余人,谁倒在地上自然是一目了然。

而这人,赫然就是一开始分立在案桌左右,后来挡在王崇古身前的甲胄侍卫。

见此。

王崇古表情沉下几分,脑海中有所猜测,心中泛着哀伤。

方逢时隐隐松了口气,还好内鬼不是出在他身边,如若不然,很有可能成为自己一个污点,往后因此被牵连了官途,那就无处说理去。

沈炼和罗传经望向倒地的侍卫,眼神中闪过了然。

“你怎么可能发现我……”

倒在地上的侍卫忽然张口,声音浑厚,是不折不扣的男声。

百颜,令九边军士闻之色变的名字。

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十三翼之首的苍狼铁木真威胁还要大。

百颜本体是男是女无从知晓,只知此人精通易容之术与音波功,能够杀人于无形,九边重镇,几乎都有中高级将领死于百颜的刺杀。

“你怎么可能发现我……”

百颜不可思议重复呢喃一句。

他知道陈昕修有中原易容奇功《千幻诀》,但他所得的“百颜传承”《百面千相》,完全不在其之下。

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在那个时代,“百颜”随着蒙古帝国横扫世界,所留下的传承汲取了各大易容术的特性与优点,换骨脱胎,奥妙无穷。

易容术与易容术有着特殊关联,极易相互分辨。

实力差距再大,低级易容术也无法发现或者瞒过高级易容术。

百颜自然非常清楚这点,但他就是仗着自己的传承在《千幻诀》之上,才敢趟这龙潭虎穴,甚至明知陈昕要到来,也不想着隐藏自己。

他万万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对方不仅发现了,还轻而易举制服了自己。

“起来吧。”

陈昕看都不看百颜一眼,而是朝着还在跪地的巡抚亲卫随手一掌,拍出一道微风,然后道:

“你们没有问题。只是身上残留一些易容术的痕迹,虽然没有改变你们的相貌,但却很容易引起其他修炼易容术者的警觉。”

“应该是百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你们身上留下的布置,试图声东击西。”

“本身你们就是签押房内最值得怀疑的目标,百颜又在你们身上做了易容伪装。换做是他人,一进入签押房,就要你们吸引了目光,从而忽略其他怀疑对象。”

“无论是你们被拿下,最后发现没有问题,亦或者是被屈打成招,都顺了百颜的诡计,好让他安安稳稳地继续待在王总督身边。”

“而事后,哪怕再有人提出异常,指向百颜。也会因为之前的乌龙事件,让王总督不再信任,不会去怀疑身旁近卫,这就又能让百颜蒙混过关。”

掌风吹拂过几位亲兵,几人顿感到浑身一身轻松。

此前他们都有种披着什么东西的感觉,脸上、脖颈、手腕几处都好不舒服。

起先还以为是穿甲的原因,陈金令掌风一扫,压力荡然无存,这才知道,原来是百颜暗中做的手脚。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几位亲兵后面的话没有听进去,只听见一句你们没有问题,就感激得涕泗流涟,恨不得当场给陈昕跪地磕头,却被陈昕摆手阻止了。

他们倒是轻松舒气,可签押房内众人却被陈昕一番话说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若是真按照陈昕所说的发展下去,事情走向只怕也是大差不差。

王崇古自认,如果陈金令首次就指认错了人,那么当他再一次把矛头指向自己身旁的亲卫,自己可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信任对方,百颜蒙混过去就简单了……

“好一个环环相扣的诡计!”

沈炼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十三翼打交道了,但要是发现异常的他,恐怕就要如同陈昕所言,被百颜带入沟里去。

“都说蒙古人多勇而少谋,这其实是世人的偏见,只要多和鞑靼接触,就知道这句话错得离谱。”罗传经语气颇为感慨:

“此前边市还开着,哪怕是蒙古牧民的奸猾狡诈比之奸商有过之而无不及。”

倒在地上的百颜倒是不再呢喃重复着那句话。

他被陈昕一发伤心箭击中,神照内力入体,制住四肢,锁住肌骨,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张嘴可以开合,闻言立即反驳:

“呸!论奸滑,你们汉人才是最奸滑的,出尔反尔,以次充好,假仁假义……还有什么是你们汉人做不出来的!”

“刚刚你们的讨论我全都听在耳中!”

“想要以把汉那吉要挟大汗俯首称臣,可笑至极!你们汉人没有本事,打不过大汗,被大汗当牛羊一样宰杀,就欺骗诱拐大汗孙儿一家老小……”

王崇古四人脸色冰冷,他们讨论了已有半个时辰,侍卫一直护在左右,百颜把全部都听进去在正常不过。

没关系,他知道就知道,只要不让他活着离开,知道再多又如何。

更何况,真正不能透露给鞑靼人知晓的消息,他们可一句也没提起。

“一派胡言!”

罗传经打断了百颜的谩骂:“若不是俺答背信弃义,夺把汉那吉聘妾,他又怎么会率妻及奶公阿力哥等十人至大同投奔太玄。”

“若非我天朝重礼明义,威加海内,四夷宾服,把汉那吉又岂会弃俺答归附太玄?”

“你……”

百颜脖子一梗,怒视向罗传经,满腹积蓄的污言秽语就要吐出。

却被陈昕隔空一点,封了嗓子,有口不能言,只能呜呜呜……

“罗金令,不用和这家伙废话。”

陈昕走了过来,奇道:“把汉那吉,鞑靼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在大漠,托克托离去时,曾经跟陈昕提及了一件事情,俺答汗最疼爱的孙子因事而奔逃,很有可能南逃去往太玄……

起初陈昕并未在意,如今签押房内众人再度提起,莫非所谓“最疼爱的孙儿”和他们口中的把汉那吉是一人?

闻言,沈炼望了过来,开口道:“陈兄,刚刚就要和你提及此事,不过被打断了,那就继续由我来说明吧。”

“约在二十日之前,大同关外出现一队蒙古人,拖家带口,服饰与寻常鞑靼不同,言明要投诚太玄。”

“关城守将初时谨慎,派人前去接触,回报道,此人名曰把汉那吉,乃是俺答第三子铁背台吉之子。”

“黑背台吉青年而亡,诞有一子,即是把汉那吉,因父母双亡,而由俺答之妻养育。”

“把汉那吉本来与兔扯金之女有聘,但因为俺答西征瓦剌之时,看上了鄂尔多斯汗聘妻,夺之。”

“鄂尔多斯汗因此大怒,起兵欲攻俺答,俺答无奈之下,只好将孙子的聘妻,也就是与兔扯金之女,偿还给鄂尔多斯。”

“把汉那吉聘妻被夺,怒曰,我祖欺孙,夺孙妇与人。吾不能为若孙,吾行矣。”

“二十几天前,把汉那吉终于找准时机,率众南投,扣关请降。”

陈昕仔细地听着,听得他眼角抽搐,有些后悔听得这么认真:

“也就是说,俺答西征瓦剌时,看上了别人的老婆,抢走之后,却又害怕被那人进攻,于是夺了自己孙子的老婆送给那人?”

沈炼点了点头,“就是这样,蒙古人习俗违背人伦,俺答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对。”

这叫什么事啊……陈昕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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