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卓从长白山上下来，回去的路上脑海中依然回荡着胡天彪的那句话。

“有些现在你看不清楚的东西，别太想着看清楚，那不是你现在该碰的。”

刚刚胡天彪没有说错，在展示天眼神通的时候，陈卓确实忍不住打量了在场的诸位仙家。

理智告诉他不要去打量，这些仙家背后必定有着数不尽的麻烦，可那时，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看了下去。

等到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甚至都不敢去回想那幅画面。

数不尽的香火汇聚于此，妖冶的红光充满了整个画面。

在那一刻，陈卓似乎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只要他想，他能看透这红光背后的意味，

他也确实去看了，只是那细如牛毫的一缕，就险些让他陷了进去。

那一瞬间，千百年间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的信念涌入他的脑海，好在只是一缕，他还能靠着自己的识神强压下去。

说来也巧，无法调动周边的信仰之力让他只能靠着储备的力量进入二阶段，而开启天眼神通之后储备的力量急剧消耗，片刻间就让他强行退出了那种状态。

要不然，靠着他自己的力量虽然也能从中抽身，可免不得落下些许后患。

现在冷静下来的他只有庆幸，庆幸这山上的信仰之力够纯粹，自己没办法用于演二郎神。

庆幸胡云玲和胡天彪两位仙家道行高深，他这点手段从这二位身上看到的只有一片混沌。

要不然那红光许能直接侵蚀了他的神志也说不定。

是的，他之前视线中出现的景象，就是堂中其他胡仙的根底。

至于为什么没有黄空山？一个家养的宠物谁会信他，哪来的信仰之力，要不然胡天彪为啥一句“蹭香火的”就能让他当场破防。

他现在在思考的是，他是不是真的有点执念过甚了？

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個挺随和的人来着，不觉得有什么执念。

也许是像胡天彪所说，他太执着于看清这世界，向往不迷茫，反而也是一种迷茫。

他也似乎猜出来，夏柳青为什么一直守护着金凤婆婆。

可能是，夏老头选定了金凤婆婆作为他的灯塔，当他在信仰之海中航行之时，在迷雾当中找得到返航的方向。

只能说神格面具这手段，虽然也是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可跟着那些名门大派的传承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龙虎山、少林寺、全真教、火德宗等等，这些门派的传承都讲究一个性命双修，虽然也有侧重方向，可终究也没有把另一个落下。

而这神格面具，缺了修身的手段不说。但就是性之一道，也更像是一个精妙的术，而非修行的道。

像夏柳青、陈卓他们这些修习神格面具之人，自身性命的修炼可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倒霉一点的夏柳青，年轻的时候仗着身强力壮为可以胡作非为，现在老了身体虚弱连带着精气神也大不如前，每一次动手都得盘算盘算能否摆脱信仰之力的侵蚀，一身实力都未必能发挥出一半。

而陈卓就算是比较幸运的，夏柳青在前边给他趟了便雷，早早的就知道修习命功的重要性。

修行中出现了一些他没有发现的问题也被人及时点醒，还有拨乱反正的办法。

回去的路上，高廉甚至都没有跟陈卓搭过话，作为修行中人，他知道陈卓现在面临的处境。

这时候要是一步走错了，那将来就算能够回头，代价也往往是难以承受的。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这时候选错了道路，到死也发现不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开车回到公司之后，高廉才对陈卓说了第一句话。

“小陈啊，我不知道你听完天彪大爷的话有什么感悟，我只能劝你不要着急，修行之事急不得。有时候着急往前走，反倒容易舍本逐末。”

话说完，高廉就吩咐下边的员工带着陈卓去了准备好的住处。

回到了住处的陈卓，心中的念头反倒是更多了。

陈卓拿起了一直挂在腰间的五帝钱，想起了当年老爷子亲手把这串五帝钱交给他时候说的话，

“大孙子，既然你对这神格面具这么感兴趣，那这五帝钱就给你用着吧。修行一途爷爷一直是由着你来的，想要学什么我从来不干涉你。不过今天还是得唠叨你一句。”

老爷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之前的慈祥，带着的是满满的凝重和一丝丝的不甘心。

“这神格面具啊，传了何止千年，可这条路别说走通了，到现在都没有人见过二阶之后的风景。若是有一天你觉得这条路有些难走，那就是时候回头了。”

当时陈卓还有些奇怪，老爷子的眼里为什么会带着一点点不甘心。

现在他知道了，老爷子在这一条道上，想来是遇到了和他现在一样的困境。

前方还有路，看不到这条路到底通向的是哪里，也看不到究竟还要走多于远。

老爷子的选择是放弃，最爱戏剧的他放弃了继续在倡优这一条路上前行，转而靠着当年唱戏练功打下的底子转修兵器。

而陈卓的选择呢？

他现在还是不知道，他躺在了床上，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双眼轻闭。

他开始回想，回想自他穿越以来，所有留在他记忆里的东西，回想他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当初他的选择其实多得很，除了老爷子会的神格面具和兵器，他还有另一个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那就是先打熬筋骨修养心性，给自己练出一个好底子，等岁数大一点再拜入名门大派，留给他的将是一条笔直而又宽阔的道路。

那他当时是为什么选择这条路来着？

因为喜欢，因为感兴趣。就这么简单。

前世的他也就活了二十来岁，社会的毒打都没经历过。

穿越过来这二十来年，无非是又过了一次童年。

他承认，他的心性还是不成熟，他的决断也会有些稚嫩。

可他还是想，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无论艰难与否。

就算路难走些，就算路看不到尽头，可他还是往前走了，不是吗？

只要路还在，沿途的风景是他喜欢的，一直走下去有什么问题吗？

选择一条他喜欢的路，与行走的经历相比，能否走到终点还重要吗？

陈卓依然闭着双眼，可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的身影。

那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他走来，他在另一个自己的眼中看到的，是清澈与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