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质问来自那个牧师，他此时已经失去了牧师们一贯以来的冷静，癫狂地抓住了魔女的肩膀。

“你做了什么？！实验品都失控了！你想要做什么？你们魔女教派要和我们开战吗？！”

“这不是我做的。”魔女摇摇头，魅惑的声音带着能够令人沉静的魔力，“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们正在合作中，我们不会主动进攻盟友的基地……”

“但是实验品都失控了！”牧师离开那处教堂，“你现在要帮我，否则他们会杀了我！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跟在他的话之后，是一声声求救和一句句唱诵。那层层叠叠的声音歌颂着原始月亮的名讳，念诵着生物学家的名字，祈求祂拯救自身，渴望他带来救赎。

“母亲……母亲啊……救救我……”

“独一无二的红月……所有灵性力量的母亲……您在哪里……求求你，救救我……”

“伊里丹！伊里丹牧师……您在哪里……”

那声音环绕在周围，连罗伯特都受到了影响。但是打破脆弱平衡的力量仍然影响着它们，那个扭曲的怪物暂时没有注意到他——

只是暂时。

伊里丹牧师猛地爆发出自己的力量，周围树木的根茎听从他的命令，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一层层坚硬的根茎钻出地面，囚禁住那个怪物，创造出良好的‘输出环境’。这是耕种者途径的力量，是丰收祭司的能力——但是一个丰收祭司绝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掌控力，他是一个生物学家。

“女神在上……”罗伯特划出半满的月亮。耕种者途径的力量，在原文中弗兰克手中能让船只流出牛奶，能让蘑菇生长于诅咒的力量，却在这里创造出了可怖的怪物。它有七个头颅，三个是男人，三个是女人；三个是孩童，三个是老人；三个生长着直垂到地的头发，三个却光秃秃的；三个面目狰狞，三个神情安详；三个——

刺痛蔓延过大脑，一股冲击从最中央那个垂下的脑袋里传出来。它低垂着，让人看不出来状态。它受了重伤，亟需医救。

【谁能比这兽，谁能和它交战呢？】

唱诵声猛地停息，魔女爆发出了黑色的火焰。湍急的火焰洋流席卷过它的脖颈，却只能烧毁它的声带。来自于太阳的歌颂者的力量猛地被截止，它不得已只能寻找更多的演奏方式：

它身上十三支手臂猛地扯开皮肤，将血管绷紧。指甲拨弄，指腹轻挑，人类的血肉组织在此时创造出的乐曲竟然完全不输于任何一架古典乐器。激昂的音律在空气中传播，周围的住民听到了这曲音律，眼瞳却逐渐被鲜血充满。

又一枚符咒被送了过去，同时囊括了场上的三个人。生物学家和欢愉魔女猛地回头，看到了躲在一边的折翼天使，那七头怪物却没有犹豫，十枚尖角从他的头颅上钻出来，脖颈如蛇伸长，让那明显流淌毒液的尖刺向两人扎去。

层层叠叠的丝线缠绕住两人，茧抵抗住了这一下攻击。周围的根茎猛地长出奇异的花朵，散发出花粉，遮掩了两人的气息。七头怪物的六个头依然死死盯着女巫的茧，但那个垂下的脑袋却抬了起来，直直看向折翼天使。

“嘶——！”罗伯特猛地捂住脑袋，针刺一般的疼痛席卷脑海，透明澄澈的灵魂让那灵魂意义上的毒素一览无余。罗伯特并不着急，这种伤势可以报销，在安魂师的帮助下不难恢复。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那个怪物发现他更好拿捏，他会不会把注意力放到这里来——

好吧，会的。

一颗女童头颅抬起来，长到及地的头发灵活舞动，向他缠绕过来。那个怪物并不很傻，它知道，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个茧里面的两个人，他们的威胁更大——所以罗伯特所需要应对的只是一颗头颅，只是一份序列七‘魔女’的非凡特性。

……序列七什么时候都能叫‘只是’了？！

罗伯特把一枚符咒按到掌心里，心中默念‘灵性’这个古赫密斯语单词。来自下街的灵性阴霾被符咒引动，却又被他变得澄澈清洁的灵魂吸引，融合进他本身的灵性里——他不由想起，之前那个染了梅毒的折翼天使，还有车站那个身患重病的折翼天使。

折翼天使要求的，难道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盛纳什么东西吗？

魔药传来的破碎声让他知道自己的思路没问题，但是这显然无法缓解现在的危险。渲染到他灵性中的阴霾并不能辅助他做出什么，毕竟他唯一能够用到灵性的就是那种传播欲望的能力……

要不，试试？

发丝缠绕上他的躯体，在挣扎中，他的情绪被完全表达到那个怪物心底。可以主动控制一部分‘资讯奇点’的现在，他可以部分程度上控制自己的情绪——方法就是，学习着最开始抽离脑海中想法的操作，把不想表达的情绪抽出去。

这次，他抽离了自己的敌意，留下的只有友好和爱意。嗯，虽然现在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它的脸其实还挺好看的（毕竟有一份女巫特性）——要是只有一个头就好了，这样说不准他还可以接受……！

丝线织成的茧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但是从茧中出来的生物学家却更无法接受面前的事：七头的怪物正在撕扯自己，想要把自己分开。黑色的火焰燃烧着，亵渎的语言被它抵着自己的脖子说出，疯狂的刀刃切割着早已不符合生物学构造的肩膀，只有梦魇的力量散发到周围，想要让自己愈发疯狂的同伴们安静下来——

于是它被自己的兄弟舍弃，被缠绕着亵渎诅咒的刀刃率先分离了出来。

“不！阿诺索尔，蕾莎丽……不要这么做……不要……”伊里丹却像是接受不了它这样，猛地把非凡力量转向另一边的折翼天使，“你做了什么！你这个狗娘养的都做了什么！你——”

然后他就死了，被六份序列七的攻击弄死的。魔女瑟缩到一边，同样并不擅长防御的她并不能保证自己在六份序列七等级的攻击下存活——更何况这里也不是她的主场，她能用来替身的东西也并不多。

七头怪物——现在是六头——短暂的一致对外之后，又开始了‘内斗’。尖角顶穿脖颈，骨骼穿过皮肤，又一颗头颅落下，那是恶魔途径序列七的特性。嗯，刚才就是它抵着自己的肩膀（换算到人体上）喷吐出恶魔的亵渎之语，想要把自己剥离下来。当然，它不是自己下来的。有的头颅想要自己下来，也有的头颅想要占据整个身体，它是被别的头扯下来的。

啊，序列七特性——这该死的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罗伯特沉默着把它捡起来，封印到卷烟盒里。他刚刚晋升序列八，刚刚服用‘折翼天使’的非凡特性，现在‘命运’就把序列七的特性递过来了？那么他接下来是不是还会从哪里拿到序列七的配方？

“我要永远从我的思想中屏除虚伪，因为我知道你就是那在我心中燃起理智之火的真理……”

“我要从我心中驱走一切的丑恶，使我的爱开花，因为我知道你在我的心宫深处安设了座位……”

不是，值夜者，你们怎么也染上了风暴老鸽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