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找到了一本笔记。它放在那张床的枕头底下，但是并没有什么被重物压出来的痕迹。

它有足足四根指头并在一起那么厚，罗伯特从后往前翻了一下，最后面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最前面的是大片大片的‘账本’，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财务往来。即使以罗伯特这个外人来看，也能看出来有很多都是‘不合规’的——也是，对于邪教组织而言，强行侵占教徒的金钱才是正常行为。

不知道这个‘疯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这本笔记的，罗伯特只能暂时放弃了直奔主题的想法，从中间随便抽了一页开始翻阅。

【哈哈！愚蠢的福莱特！我才是正确的！母树的目光从不会，永不会停留在那一处地方！鲁恩！贝克兰德！这才是母树所希望见到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一页打头的第一句就让他愣住了。

欲望母树把目标放到贝克兰德，这很正常。原文里也有欲望母树的信徒试图污染属于鲁恩的半神，并且由于巧合碰到了处于‘无面人’阶段的克莱恩。但是现在，教派出现了分歧——

这就有点不太寻常了。

原本的‘天体教派’虽然名义上是一个‘独立’的、岛屿上的宗教，但是实际上应该是有相当一部分归属于玫瑰学派。他们的头领也只是一个低序列。

在这种情况下，‘天体教派’内部产生了分歧，并且他们里面一个序列八来到了廷根？玫瑰学派会无视一个序列八来到鲁恩这个地方吗？

如果他有接触过玫瑰学派，这个‘疯子’就不太可能以‘天体教派’作为称呼。但是不依靠玫瑰教派成为‘疯子’，有这个可能吗？

纷杂错乱的思绪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几乎没办法整理出一个合理的说法。然后他决定继续去看这本子，想要从里面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玩意儿。

但是除了少数的几句话之外，那个疯子在这个本子上写下的都是侮辱、咒骂或者诅咒，少有真正有用的东西。刚刚提到的这一句下面就是一连串的咒骂，结合着他笔下‘福莱特’不知真假的事迹。

罗伯特甚至只觉得继续阅读这本子只会侮辱他的眼睛，他甚至都想把这本子交上去等待值夜者的总结。好在在他耐心彻底耗尽之前，又有一段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多么宝贵的机会！只要我能够抓住，只要我能够取得他们的支持，我就是新的‘天体教派’的教长！我就可以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的天体教派！】

只属于他的天体教派，难怪最开始尝试蛊惑我的时候会用‘恶魔家族’这个噱头来吸引我……人总是会把自己所嗜好的东西强加给别人……罗伯特的手指下意识不断搓起书页又任由它们回归原处，他的疑惑解决了一部分，但是仍然有更多的东西留待解答。

比如说，为什么外面的人会有变化？他们的‘强化’是比一般的灵性强化更加野蛮也更加强力的强化。就他击杀的那个人，他获得了更强身体素质时似乎也失去了一部分理智，选择张开嘴巴来咬他的胳膊而不是用自己强化之后的身体素质给他来一下肘击……咳。

这似乎很像是牺牲理智换取力量的‘疯子’，但是罗伯特却下意识觉得并不是这样。虽然他和‘疯子’仅有的接触只是刚刚的交锋，但他却明白这肯定不是疯子的特征。

如果要让他来说，‘疯子’并不是彻底失去了理智，反而是以一种和正常人逻辑不同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就像是那位星之上将手下的生物学家，——他创造那些扭曲的生命形态绝不是因为他发了疯，反而是因为他全心全意想要为这世界上的人谋福祉……

不过这么一说，好像每个序列的好苗子还真的就都在其他序列……

罗伯特一边快速浏览着大量的文本——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辱骂可以玩出来这么多的花样——不过后面的东西就又变得乏善可陈。他在这本子上辱骂自己的下属，称他们是‘活该被骟掉的蠢猪’，咒骂自己的投资人（特指一下德维尔爵士），称他是‘善心泛滥的败类’，甚至连已经和他没了关系的岛上的天体教派都没逃过他的辱骂，又翻着花骂了他们一圈……

然后他又往回翻了一部分，开始尝试从前往后再看一遍。他还是没有找到这仪式相关的东西。

从前面的账本部分往后找，他找到了这记录的开始部分。最开头部分是他自称的‘前言’部分，是在他即将挑选‘罪犯’或‘囚犯’魔药时，被他的老师敦促着写下的。

【写日记这种事，难道还对成为非凡者有影响吗？罗赛尔大帝确实留下了笔记，但是不可能每个写笔记的人都能够成为罗赛尔大帝。】

这是他明确写下的。他那时的笔触还很好，没有后面那么凌乱，流出来的空隙也尽可能保持着一定行距，——虽然这行距里都被后来的他留下了相当数量的辱骂语言。

之后的很多东西都是一些琐碎的事，像是什么时候吃了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花了多少钱买了些什么。即使有一些涉及到‘教派’的东西，他也是一笔带过，很显然是害怕有人找到这本笔记。

罗伯特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反倒是他本人对这种行为很是嘲讽——因为后来他又用癫狂的字迹对之前的他试图隐瞒的事情大书特书……

所以，这是他在扮演‘疯子’？

在‘囚犯’时候建立起一个完善的形象，然后再在成为‘疯子’的时候摧毁它？

如果以这个思路解释的话，那么他的这种疯狂和渴望建立起自己的‘组织’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担‘社死’的感觉的，因此而追求建立一个‘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都会追随’的教派也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