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视角的话，有些东西就会很简单——

就，虽然说下街‘乱’，但是其实也不会特别乱。最起码，这里的人还‘有的忙’，即使涌入的农民挤压了一部分工人的工作，但是大部分工人依然可以支撑自己活着——并且，《谷物法案》废除，也让他们的生存成本降低了一部分。

即使有一些人失去了自己的工作，但是济贫院这种东西，也会给出一些善意。以罗伯特所了解的，他们其实正处于一种‘可持续性完蛋’的局面。或许未来他们的处境会降得更低，但是现在大部分人还可以接受。

这个过程，以罗伯特的估计，应该要十年。在这十年中，他们会活着，会更忙碌，但是会依然有着希望。

所以，‘下街’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空缺容得下一个非常显眼，皮肤白净，手上没有老茧，面部常年保养的作家父亲，或者容下一个携带着可怖残肢的女孩。可供他们选择的地方本身就需要做出划分。

结合上这些问题，那么她真正可以去的地方，就可以画上一个记号：

黑帮。

如果她能展现出超越常识的力量，如果她还拥有一定量的智慧，应该就可以在那个地方创造出一个‘安全区’。这里的环境和贝克兰德不太一样，贝克兰德那里的黑帮多数是所谓的‘黑手套’，在相当程度上会被贵族掌控，——或者说，在那里，只有和贵族或者工厂主搭上了线，黑帮们才能获得地位与尊严。

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的贵族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这里的黑帮某种意义上和‘漕帮’、‘盐帮’一样，是由一些卖力气的苦力组织起来的。正像是之前说过的‘死神帮’，这些卖力气的人以信仰之间的特征为表现，划分出各自的范围与核心。

这里的黑帮帮主，想要发展，最看重的并不是所谓的‘背景’，而是他们自己的人格魅力。

这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那些帮众们依然有着淳朴的善良。他们或许会收取一些‘会费’，但是他们决不允许帮主用手段做出某些不符合他们价值观的东西；

坏消息是，帮主很轻易就可以说服他们，为一个‘可怜女孩’腾出一些空间并让他们保守秘密。

嗯，也有一些黑帮，会以更加极端的方式获得利益——比如说，把孩子训练成‘扒手’，给一些有着‘契约工人’的工厂看守工人之类的，但是这些东西一般的黑帮不可能做到。他们会藏得更深，结构更精细也更挑剔。甚至于说，有些黑帮成员，至死都不知道他们这个黑帮其实也有从事这种行业。

线索到这里，其实可以说剩下的几乎只能靠猜了，但是罗伯特有一些别样的想法：

一周时间，够值夜者们找到所有的欲望母树信徒吗？

那么，如果有一些信徒潜伏进这些黑帮中，那个女孩会不会去找他们帮忙？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拥有天然的‘互信基础’，毕竟他们都信仰某些来自地球之外的邪神……

然后，这些信仰邪神的黑帮成员，可比这个女孩要好找多了。

罗伯特再次闭上眼睛，任由自身的灵感扩散开。来自廷根的灵性阴霾围绕着他，从灵界中抓取出相关的信息——

“嗯？没有选择加入某个帮派，而是直接建立了一个新帮派？”

……

在下街，其实黑帮成员和普通工人之间没什么区分。起码在廷根，这些黑帮其实更像是‘下街的俱乐部’。

没办法，既然拿不到贵族的‘赞助’，黑帮成员怎么吃饭就会是一个大问题。一般而言，一个比较大的，有将近一百人的黑帮，才能够供得起几个脱产的人。如果是小黑帮，有可能帮主都需要再闲暇时候做做短工——

有的是私家侦探雇佣的，寻找某件东西的委托，有的是像罗伯特击杀那个染了梅毒的折翼天使之前，跟踪、调查某些人的委托——私家侦探和黑帮帮主的身份并不冲突——有的时候就真的是某个工厂的短工。

这个新的，由逃脱的欲望母树信徒所组成的组织，并没有选择传统的‘黑帮建立方法’。他们用的是贝克兰德那里，算得上先进的经验：和贵族建立联系并且维持，然后依靠贵族不断补充的‘金镑’来保证自身的消耗。

“然后就……不是德维尔爵士，是霍伊男爵？”罗伯特伸手挠了挠脑袋，“不是，这也能联系上？上次雪伦夫人那里，那个神像的事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这会又出来了？”

本来罗伯特也觉得这个思路很大概率不怎么靠谱，但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事发时及时给上级传递消息，让他们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此，查不查不重要，在查其实很重要。在查就意味着‘安全’，意味着这里暂时没有那个女孩的踪迹。

……话虽这么说，但是罗伯特依然想要尽快找到她。毕竟这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东西，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能够把他炸死的那种炸弹。

处理的时间越早越好，如果没能处理掉她，很有可能第一时间遭受攻击的就是他。

罗伯特脑海中盘旋着这些琐碎的念头，脚步停在‘蓝厂’门口。嗯，是的，这里又开工复业了。值夜者们刚刚‘作法’请来了女神的注视，扫净了这里的危险，就又有人动起了这里的念头。

毕竟这里的机器都是近些年的新型号，工人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稀少的东西。相比之下，一点点残留的危险和早动工所能产生的利益比起来，明显后者更为诱人。

“买下这里的是新任霍伊男爵，斯坦福·霍伊，那位‘雪伦夫人’按照关系来算可以算是他的嫂子……”罗伯特脑海中，关于雪伦夫人的信息一一闪过。

这位‘霍伊男爵’似乎和她有一些不算纯洁的接触——他当时只将其当做是魔女们固有的特点略过，不过现在看来，这背后应该还有一些内幕。

“算了，先不管这些。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值夜者们应该只是重新填堵了那道在大厅的洞，也就是说，那一处地下空间还在……”

“或许可以找找，哪里能够再打开一个通向地下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