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夹着报纸，躲进自己的房间里。

连环杀手的魔药在‘扮演’的作用下飞快消化，他能够感觉到，那些赞美神明的呓语开始重新占据他的脑海，他的理智则借用‘资讯奇点’重新抽离，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的灵魂。

斑驳、绚烂、扭曲的感觉在他的灵魂上蔓延，这感觉甚至开始影响他对外界的感知。周围的色彩越发绚烂，白的更白，黑的更黑，——这是属于灵界的视角。

是的，他正在直接目睹灵界本身的姿态。这并不困难，对于在身、心、灵上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的‘连环杀手’而言。伴随着魔药的消化，罗伯特得以在这条道途上更进一步。

在那里，在灵界，他看到的是一条包裹着众多光辉斑点的大蛇。它在贝克兰德的大地上盘旋，扬起身体。

贝克兰德的灵性阴霾注视着他，审视着他，亲近着他。他所犯下的血案令这阴霾的力量越发庞大，也令这灵性阴霾开始亲近他。

从报纸、传说、交流中产生的畏惧融入这灵性阴霾之中，它们亲近着罗伯特，也让这灵性阴霾开始注视罗伯特——

而，注视、交流，往往是合作的开始。

罗伯特向他张开双手，一人一物的目光交汇。借着罗伯特本身的非凡能力，情绪传导的力量向它‘进攻’，让罗伯特的友谊顺着它们之间的交流传递过去。

“你好。”

灵性阴霾蠕动着，向他伸出触手，而罗伯特也同样伸出一只手。他们交流，握手。

[杀手、变态、恶魔、刽子手、食人狂、疯子……]

[可怜人、时代的悲哀、陌生者、累赘、被伤害的……]

数之不尽的谩骂与诅咒顺着两人相触碰的地方流入他的脑海，数之不尽的热爱和祝福顺着两人相触碰的地方浸润他的灵魂。

后者的数量明显更少，也明显更加激烈。罗伯特选择克制，等待这恶念的聚合做出反应。

【你好，艾迪欧——或者，你愿意给我，你真正的名字？】

那恶念的聚合开始形变，开始‘向内坍缩’。它内部那些光辉向外流淌，直到在外面重新聚拢、塑造成一个人的形象。

“我真正的名字……”罗伯特沉默片刻，反问道：“你的名字呢？或者说，你有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嗯，用你的称呼，我只是贝克兰德的‘灵性阴霾’，但是我的创造者们对我有更多的称呼……像是‘监视程序’啊‘人造灵体’啊之类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灵性阴霾塑造成的形象越发拟人。从最开始仅仅只是‘具备人形’，到现在为止的具有五官、具有细腻的发丝的形象，仅仅只用了他们相见的短短时间。

【啊，不说也可以。只是为了方便称呼而已。你想知道我的更多事？可以啊，我能告诉你。我的创造者们，她们自称作‘魔女教派’，也有一些人自称作‘灵教团’……】

随着她的讲述，它的身体也开始更加‘真实’。它的胸脯高高耸起，体态也慢慢变得妩媚娇柔——这是罗伯特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气质，是和普路同的天真烂漫、特莉丝的亲近活泼都截然不同的气质。

【或者，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给我起一个名字？】

罗伯特只是沉默。他还真没想过，这个灵性阴霾还真的把它的来源和它所属的势力都说了出来。这让他准备的诸多话术都没有了用处。

但是这并不重要，现在占据他脑海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它是魔女教派所塑造的东西，那么有没有可能把它诱拐到普路同那里去？

“你愿意认识更多的朋友吗？”

……

“神！父！”普路同把药锄丢下，跑进教堂。

作为一位‘天生的魔女’，她自然能够感知到灵界——而她此时也感知到了，某种庞大、混乱、令人感受到极大压力的东西，正在向大桥南区‘飞’来。

这不正常。它平常一直都在码头区和东区，作为那里‘负面情绪凝结’的结晶生存。虽然极度庞大，但是由于位置十分紧要，所以无论哪个教派都没有‘主动出击’来处理掉它的意思。

这基于一个十分简单的逻辑：如果它对人类有攻击欲望，那么它一定不会增长到这么大，早在之前就会展现出自己的敌意，从而被值夜者清理。

而，既然它没有被清理，那就说明它不是那种嗜血的怪物。即使再怎么扩大它的危害，也不过就是‘会对某一些灵性敏感的人产生压迫感’而已。

如果一件事需要付出很大力气，又得不到相应的回报，那就没有人会做这件事。

——但是现在，它开始移动。离开了工厂区和东区，向着大桥南区、向着丰收教堂移动。

“神父！我们怎么办？你能打过这么大一个怪物吗？”普路同躲进教堂里面，看向正坐在长椅第一排祈祷的神父。

“……普路同，不要总是用武力，总是以杀戮为解决问题的手段。”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做出祈祷的动作，“你还没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还没能感受到收获的可喜。”

“但是此时我就是感觉到生命可贵也没办法处理掉那个怪物啊！”普路同带着身上的稻香扑到座椅上，“我要怎么用可喜的收获去处理掉它？在它身上种满蘑菇和小麦吗？”

“不，我是说，要先和它交流。如果你不和它交流，就无从知晓它是什么——到底是会对稻田造成伤害的害虫还是有利于传粉的益虫……”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站起来，满溢着晨曦的光辉领域顿时洒满教堂。原有的阴影顿时被光辉逐出教堂，让这里的黑暗再无隐藏——

也让那个漆黑的影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好，小姐。”巨人向她行以教礼，“大地母神从不拒绝迷途的羔羊，请问，这位小姐……”

“你来祂的教堂，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