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罗伯特没有去仔细听那呓语的内容。

其实不需要听也能猜个大概，要么是真实造物主通过呓语传信，把他抓过去或者杀掉，要么是正常的随机呓语，毕竟此时祂的状态大概率算不上好。

罗伯特暂时放弃深究，把手离开墙壁，跟上卡斯帕斯的步伐。他开始时候走得很快，但是即将到六号棋牌室的时候步子又慢了下来——

“好了，他就在里面。”他抬起手来擦了擦汗，“我就不进去了，不打扰你们的交流。”

很显然，他对那个来自节制派的非凡者很是惧怕……嗯，‘囚犯’途径所要面对的是各种诅咒，和‘罪犯’这种可以依靠扮演来缓解的不同，被动承受的诅咒往往会波及其他人，由此导致的让人惧怕也很正常……

罗伯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把头转了过来，十几对乌黑的眼睛同时盯上罗伯特。

“你好。”罗伯特却没有畏惧，而是直勾勾看着坐在最中央座位上的人。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无意识地拱卫着他，这也让罗伯特瞬间锁定了他的位置。

那人穿着白衬衣、黑马甲，脸色苍白，眼眸中潜藏着深沉的恶意。罗伯特仰着头看他的眼睛，也让自己的瞳孔浮现出杀意——

张扬、疯狂的恶意，仿佛在肆意咆哮的恶意。

“我应该先询问一句，你是哪里的人？”拱卫他的人们一个个站起，站成一排向罗伯特慢慢走来。周围的温度急剧降低，但是罗伯特却感觉更为舒适：

同样具有活尸的能力，他也可以适应寒冷。

“我认为莎伦女士已经和你说了我的事了。”罗伯特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

他穿的还是和莎伦见面时候的衣服，红色的西装和红色的宽檐礼帽，——只是身上的香氛换了个味道，可能是袖剑为了适应‘酒馆’这个位置，选择了‘馥奇香调’这个很少见的调子。

月亮花和吲哚的味道传递入马里奇鼻中，再配上罗伯特特意释放的带上了‘安魂’效果的灵性，即使他是非凡者意义上的‘活尸’，甚至都有了一点点昏昏欲睡。

“和被缚之神签订了契约……”马里奇思索片刻，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罗伯特沉默片刻，握了上去。

灵性勾结，两人之间像是建立了一个‘通道’。罗伯特被资讯奇点调控、潜藏的恶意像是找到了排泄口，疯狂地顺着两人握住的手涌了过去。

罗伯特立刻试着把手抽出来，但是无济于事。马里奇的‘活尸’对于身体素质的强化，在本质上是要强于他这个序列七所能借到的力量。

“你！为什么……”

“很好。”马里奇没有去管他脱口而出的惊讶，在判断了他的状态后便松开手，“你对欲望的控制很有力。”

“多谢夸奖。”罗伯特甩了甩手，心里默默惊叹他的力气，“我过来是为了询问，你们还有没有保留属于‘节制派’的书籍。”

他默认马里奇知道他为什么需要这些书，因为莎伦大概率和他交流过。

“有。”马里奇沉默下来，他的目光在罗伯特身上巡视，像是在评估什么。直到罗伯特开始明显表现出躁动，他才继续开口：

“但是，你必须先把它们学会。”

罗伯特眉头一挑，脑海中灵感飞速碰撞，最后归结到一个结果：“这典籍对罪犯途径的非凡者同样有用？”

“是的。”马里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准确来说，‘典籍’里面介绍了一种特殊的冥想方法。它可以调动你的理智和情感，将他们混合起来，形成一种独属于非凡者的‘意志’。”

“我们一般直接将其称为‘非凡意志’，如果你想，也可以为它取一个新的名字。它的作用就是对抗我们来源于序列魔药的恶意，让我们得以将欲望同样调动，让我们可以支撑更久。”

“这听起来，似乎很有用。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在……”罗伯特沉吟片刻，还是选择直言相告，“在值夜者的档案里见过这种方法？”

“原因之一，是纵欲者的欲望很难调动。”马里奇坐回椅子上，翘起一只脚，“对于我们而言，‘欲望’只是一条恶犬，只要我们‘喂食’，它就会替我们撕咬敌人；

“但对于那些纵欲者，‘欲望’就不会满足于他们的‘喂食’，只有真正能够击破内心桎梏的人才能够调动他们。”

“但是，那些能够击破内心桎梏的人，不会因为学习这种方法而更强吗？”罗伯特询问道，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帽子，让它如同流动的血液般攀到身体上。

“这就会带来另外一个问题：那些人，那些能够击破内心桎梏的人，为什么要为了纵欲派而工作？”马里奇从桌子下面抽出来一张纸，然后快速书写着什么。

“……为了提升序列？”罗伯特尝试着问出问题，但是马里奇只是摇头。

“你应该知道‘罪犯’和‘囚犯’是相邻序列吧？那么为什么，那些追求提升序列的人，不前往‘恶魔家族’中寻找更进一步的晋升？”

“事实上，只要纵欲派出现了这样的人，诺斯家族、贝利亚家族，总是会……嗯，用罗赛尔大帝的话，‘抛出橄榄枝’。”

“……那，为了管理更多的人？为了让‘纵欲派’，‘玫瑰学派’获得更大的提升？”罗伯特又做出了一个猜测。

“你对‘欲望’的理解似乎有很大的偏差。”马里奇在埋头书写的间隙抬起头来，给了罗伯特一个奇怪的眼神，“难道你认为，‘欲望’只是对食物、对住房、对配偶的要求吗？”

“难道追求被其他人簇拥着的感觉，追求让自己所属的势力变得更强，就不算欲望吗？”

“——如果连这也算的话，那么你们属于什么？犬儒主义者吗？”罗伯特再次询问道。

“算了，你去自己看看吧。”马里奇终于写好了手上的东西。他把那张白纸折起来，推给罗伯特，“按着我给你的顺序，一本一本地读，你会对‘什么是欲望’有更深的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