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份的痛苦灵性，自然不能支撑序列零级别的投影多长时间。在联系建好之后的几秒内，那个如同耶稣受难像的形象便彻底坍塌——

顺便把一丝神性送过来，用于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这联系并不像是和被缚之神的契约，而是一种罗伯特和‘真实造物主’之间的、更偏向于神秘学的直接联系，没有黑夜女神作为见证，也没有隐秘的力量削弱祂的呓语。

换句话说，如果‘真实造物主’想，他完全可以用呓语和灵性淹没罗伯特的大脑——只是，这行为能不能对罗伯特造成影响，就不一定了。

黑暗而疯狂的污秽之语萦绕在罗伯特耳畔，几乎将他所能听到的东西占满。其内容却并不是什么恶意的诅咒，反而是一些代表友好的单词。

【嘿！你好，同志！……我在伏尔加河，在喀山那里出生，只是后来去了伊尔库茨克读书……苏联，啊，苏联！那是一个……】

祂的话语颠倒错乱，时而讲述自己在过去的经历，时而讲述自己对曾经的回忆，时而描述一个即将摔倒的红色巨人，时而询问罗伯特的具体情况。

即使罗伯特回答祂的问题，祂也完全没有聆听的意思。祂只是在诉说，只是将自己想要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资讯奇点’疯狂旋转，将那‘污秽之语’的恶念抽离，再将其最本源的意思传递给罗伯特。

但是面对一个序列零，即使是由高维俯视者直接供能的‘资讯奇点’也力有不逮。它发挥出全部力量，也只能将罗伯特的理智和灵魂保留。

罗伯特思考片刻，决定换一种方法来和祂建立交流——

他从怀中掏出口琴，开始吹动。

然后，另一边，疯狂的呓语开始减少，祂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安宁？

这是罗伯特自己的感觉。他并没有感受到脑海中那道和‘被缚之神’的契约有什么异状，女神并没有对他过分恩宠，但是那位‘真实造物主’确实是在他的口琴声中越来越安宁。

一直到那躁动的呓语声削减到不会影响行动。

罗伯特脚步轻盈，离开这一处‘镜中世界’，向着下一处镜中世界奔赴。

……

‘镜中世界’，作为一个神秘学概念，围绕它甚至可以写出来几千篇论文——

当然，这要算上学术垃圾。

不过特莉丝对于这一处空间的讲解实际上充满了‘经验主义’的风格，充满了‘按照我说的去做，肯定没问题’的奇怪保证。罗伯特对这里实际上早有好奇，现在难得被拉到这种空间中，他当然要好好地探索一圈——

毕竟，以后大概率就不会有这一类的事情了。

罗伯特走到这一片‘镜中世界’的边缘，抬步越过【边界】。这种‘镜中世界’实际上是依靠人们对周围空间的印象建立的。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自然流出的灵性，以‘贝克兰德’这一共同特征凝聚，逐渐在灵界形成了一个‘贝克兰德’——这就是所谓的‘灵界投影’，占卜家途径的序列一仪式就要求形成一个类似的东西。

用同样的方法汇集附近的人们以‘玫瑰街’这一概念为特征的灵性，在灵界就会形成‘玫瑰街’。

在此基础上，【边界】实际上是一种由实到虚的‘渐变’，正像有人认为十字路口开始便是玫瑰街，又有人认为从十字路口延伸出一段路也算玫瑰街一样。

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认知’，在平日里并不能引起注意，但却可以影响到灵界中的存在。

罗伯特向着虚幻的尽头走去。他作为‘折翼天使’的部分在告诉他，这附近的‘镜中世界’远不止这一处。甚至，由于身处灵界，他那‘透明的灵魂’还在告诉他更多——

更多从‘镜中世界’自然流出来的讯息。

当然，这并不是一种实际的、可以被准确描述的感觉，它更像是一种‘预感’，更像是他在‘折翼天使’阶段就无数次感觉过的‘该去哪里不该去哪里’。

“但是，预感之所以是预感，就是因为它不会百分百正确啊……”罗伯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指环，感受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以‘危险’作为评价，两边差别不大；以‘可能获得的好处’作为评价，两边的差别也不大——就像是地球上人们曾经提出的‘布里丹之驴’一样，看到两边一样的草料之后，驴儿就不知道该去吃哪一边的。

——所以，罗伯特选择抛硬币决定，到底是选择前往【皇后区】的方向，还是选择前往【乔伍德区】的方向。

便士抛起，正面落下。罗伯特抬步向着【乔伍德区】的方向前进。

在灵界的空间实际上并不能以现实的尺度来描述，在罗伯特看来，他只是‘抬步’、‘前进’，不到十米，他就来到了‘乔伍德区’的一条街道前。

——在现实中，‘玫瑰街’和它隔着至少几百米的距离。

“嗯，也不知道这里是谁来对战谁……如果计划顺利，现在应该是有好几个方面的人在‘捉对厮杀’，值夜者，代罚者，原始月亮教派，极光会……”罗伯特低声自言自语，脚下却忽然停步。

他听到了歌声。

那是海洋上的船歌，一般由众多水手合唱的船歌，和‘歌曲’比起来更加类似于‘劳动号子’的船歌。

“现在我们已准备好在号角下启航，看清路，准备！出发！”

“把靴子和衣服都拿去典当，这群闹腾的水手喧闹若狂！”（注）

……好吧，代罚者。那么，和他们对战的应该就是……

一道熔岩之剑从远处被打飞，正好落到他身边。看着那依旧流淌着岩浆的巨剑，罗伯特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有的时候吧，‘非凡特性聚合定律’还真的是客观存在的。就比如说，他刚刚召唤出来了‘真实造物主’，刚刚决定要继续在镜中世界探索，转眼就碰到了既有‘罪犯途径’又有‘秘祈人途径’的A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