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之后，罗伯特的第一反应是：

他不会真从那些两苏勒一本的神学书籍中找到了什么东西吧？我甚至连PPT都还没有准备好啊？

然后他的反应才是‘A先生这次是真的认定我是‘真实造物主’的圣灵’……

只能说，研究生是这样的。对于‘死线’的事，比任何人都敏感。

“不，我们暂时还不能走。”罗伯特伸手，按住A先生的手腕，“你不会真的认为，‘机械之心’会没有力量来应对一位序列四？”

“更何况，这个途径的序列四，还是‘黑夜女神’教会所熟悉的。”

A先生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如同羊脂白玉的皮肤下仿佛有蛇鼠游走，最终又重新归于平静。他闭上眼睛，口中缓缓念诵出经文：

“众天使都站在宝座和众长老并四活物的周围，在宝座前，面伏于地，敬拜神，

说，阿们。颂赞，荣耀，智慧，感谢，尊贵，权柄，大力，都归与我们的神，直到永永远远。阿们……”（注）

罗伯特的眼睛从他身上离开，目光专注地看向那个圣者。

在看到那一扇门扉之后，罗伯特就反应过来，他是‘收尸人途径’的序列四，‘不死者’。‘灵界穿梭’、‘冥界大门’，都足以说明这一点。

和罗伯特印象中那个‘圣赛琳娜骨灰’所带来的感觉不同，‘阴冷的死寂’和‘安宁的深眠’之间的区别，已经足够罗伯特分辨清楚他到底属于哪一条‘以死亡为指代’的序列。

那么，怎么应对死亡呢？

答案是生命。

从天而降的雨水染上了‘生机’的翠绿，伴随着赞美‘大地母神’的颂歌。一向以实用主义为指导的他们或许是最不在意‘亵渎’的教会，就比如说现在，为了呼唤‘生机’，他们甚至愿意在飞艇上用留声机播放大地母神的教典……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亵渎还是不亵渎。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很有作用。翠绿色的水痕浇淋在那青铜色的死者之门上，来自生命的异样繁衍将‘死亡’驱逐出镜中世界——

然后，‘不死者’用出了第二招。

他的两只手都放到了额头上，轻轻挤压着眉心的位置。那是‘人体’内所对应的‘冥界’位置，是每一个‘看门人’——‘收尸人’途径序列五——所独有的冥界。

伴随着他的动作，又一股死亡、死寂、阴冷的感觉在周围弥漫开。他所豢养的亡者灵魂，都在此时被释放出来：

它们有的侵袭周围，让这处‘镜中世界’更多呈现出独属于‘冥界’、独属于‘死去之人’的阴冷；

有的缠绕上‘机械之心’，使用附身、尖啸或者他们生前具有的能力，疯狂干涉他们的行动；

还有的从那位‘不死者’的冥界出来后又转身缠绕上不死者，为他提供力量。

“‘收尸人’途径的非凡者，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所具有的灵。”罗伯特开始分享情报：

“这既是指灵的数量，也是指灵的质量。如果有机会获得一个半神乃至天使死去后的灵魂，他们的强度会被提升到难以计算的等级——”

“呵，放轻松。如果是那样的话，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那些‘机械之心’也不会打的这么简单。”

“……简单？”A先生疑问道。他不清楚的东西有很多，但是在场的‘机械之心’们无疑处于险境。就他所见的，刚才短短的几个瞬间，就有至少三人次差点被杀死——

有一回是被丝线缠绕上，有一回是被恶灵捕捉到，还有一回是那位‘痛苦魔女’展开强攻，好在被他们打退。

“起码，这个‘不死者’，他还没能打落一个空中的飞艇，不是吗？”罗伯特耸了耸肩，“而且，看时间，应该有新力量入场了……”

一道布满光明、荣耀、晨曦意味的明亮光剑从高空坠落，扎在战场正中央。它的形制很近似古老的骑士们所使用的‘巨剑’，只是不够精致，表面的装饰多以明光‘糊弄’。

它在落地后便迅速崩解、破碎，化作一片又一片晨曦般的光芒碎片。它们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组成了闪烁而狂暴的锐利飓风，向着前方席卷而出。

‘机械之心’们立刻变换阵型，将重装备布置在外。‘骑士’迅速将剩余的弹药打空，然后展开了它携带的‘灵界穿梭’装置。

一位钢铁骑士退场，又有一位‘钢铁般的骑士’加入战场。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很有风度地一跳，在半空中抓住了索降的绳子。他在摩擦力的作用下稳稳落地，悄悄把手掌藏到身后——

“看吧，风度的代价。”罗伯特指向他，声音中是遏制不住的笑意。

A先生并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但是他还是配合着弯了弯嘴角。

一位序列六的‘黎明骑士’并不能正面应对一位序列四的‘不死者’，但是好在，他并不是孤军奋战。每当有灵魂缠绕上他的身体，他总会第一时间得到同伴的援助：

或许是一份泼洒全身的药剂，或许是一阵如阳光璀璨的‘声波’，他和‘不死者’的战斗几乎是一对一的决战，让他得以发挥出自己所有的优点。

即使这样，他也不可避免地处于下风。

“……所以，眷者阁下。”A先生的眼睛盯住那个‘不死者’，“现在的话，我们怎么办？利用伏击‘收割’掉那个‘不死者’的生命？还是干什么？”

“再等等。”罗伯特的眼睛盯住那个战士，“那个‘不死者’肯定不会为了她们卖命，他的目的只是牵制，顺便诱导‘机械之心’把重心放到应对他上——”

“他的目的，是为了削减对‘镜中世界’的封锁。”

“呵，看来‘灵教团’和‘魔女教派’的合作要比我们想象中深不少……你呢？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紧密吗？”

“只要吾主得以降诞，我们可以付出一切。”A先生的回答颇有些模棱两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