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云林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今天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可却不见一点太阳。
池以低着头不停的调试着手里的相机。
许关看了眼一连好几天都待在工作室里的人,将刚点到咖啡放到她的桌子上。
“一一,福利院那边的申请批下来了。”
闻言,一直在调试设备的人停了下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为福利院拍摄宣传视频的事情,是年前就在跟院长申请的事,只是一直没有批下来。院长也是考虑了各种因素,年前院里到孩子领养家庭拜访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把孩子领回家却不认真对待的情况。
但年后,院里又新接收了一群新孩子,现在福利院负荷太大了。
许关看着眼前的人,随即坐到了她身边,“你和陆总?”
池以没动,只是一直在弄着手里的东西。
自从那天和陆靳延不欢而散以后,这雨下了多久,他们就多久没有见面了。
好像他这个人真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难得身边没有陆靳延,池以这几天也都泡在工作室里。
工作室的规模不大,加上她一共也就五个摄影师。
每天两个外拍,一个内拍,还有一个休息。池以并不加入摄影师的排班中,她只是有时候店里忙不过来会来帮忙。
因为技术在线,所以他们影楼的工作量一直都很客观。
许关是陆靳延的人,她是起初刚开办这间工作室的时候,陆靳延塞进来的。
她和陆靳延的关系鲜少有人知道,许关算一个。
池以不说话,许关便坐在一边自顾自的说着:“我起初和我先在一起的时候吧,也总是闹别扭,不过后来,大家都好像习惯了。”
许关按着咖啡杯轻轻地笑着,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往事一般,她低着头,认真的说着:“长久的感情,是需要两个人一起付出的。”
“不是一个人付出就可以长久的。”
池以笑了笑,没说话。她对陆靳延的感情很难用一种恰当的词语来进行描述。
想要逃离他的掌控,可又不将他推开,很矛盾,矛盾到池以都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内心,因为看不懂,所以她选择逃避,有时候想,就这样下去吧。
如果她狠下心,今天割腕明天跳楼的,她不信陆靳延还能一直这么纵容她。
可是她狠不下心,人活一世,她不想自己总是被死亡所包裹。
死亡这种事情,对她而言,太常见了。
“他还是挺关心你的,我觉得他这几天的心情应该和这几天的天气一样。”许关笑着,随即总结道:“有病。”
池以拿着相机笑了声,她看向许关,认真的说:“关姐,你要是当着他的面说,他一定会赏你一个白眼。”
陆靳延这个人,性格总是冷冷清清的,好似什么都不配入他的眼。
直到陆念倾在他面前说出,“我哥也是个蠢货。”这样的话,她头一次见到了陆靳延脸上有了其他的情绪。
许关笑了笑没说话,她将手里的咖啡端起喝了一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陆靳延那张总是一副冷淡的脸。
就好像和他一起喝咖啡都不用加冰块一样。
她和他认识也是因为校友的原因,算起来,许关也算是池以的学姐。
同在陆靳延手下工作过,许关这两天没少被徐正侧面敲打。
询问池以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徐正这个特助应该关心的。
除此之外,按照徐正的话说,这两天陆总的办公室跟他老家的冰窖一样。
池以将手里的设备调试好,随即放到了一侧,桌上的咖啡还有些温热,喝了口,池以便将咖啡放到了桌上。
“池大美女在吗?”一阵爽朗的男声从楼梯口传上来,视线往那瞥了一眼,池以便看见了说话的人。
沈复遥,大学毕业后,和陆靳延一起开了家游戏公司。后来陆靳延回陆家,那公司现在归于沈复遥的手里。
“沈总。”许关看见沈复遥的一刻立刻起身迎接,也就池以不在意的坐在那。
目光落到沈复遥身后跟着的人,许关笑着问:“这是?”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语气散漫又夹杂着笑意:“夏蔓,麻烦关姐安排个适合她的写真。”
许关回头看了眼池以,一个眼神短暂的交流了一下,随即许关领着人往楼下走去,“夏小姐,我们这,样式多,您身材脸蛋都这么好,我看哪套都合适。”
许关的声音逐渐散去,此刻二楼也只剩下了她和沈复遥两个人。
沈复遥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一点大少爷的架子,只有一点不好,太过于花心。
女朋友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从大学生到女明星,行业跨度堪比学校开设的专业都要多。之前有一段时间,流行一段视频,叫什么凑齐十二星座女朋友。沈复遥别说一个十二星座了,三个都能凑齐。
只是他这个人有一点比较挑剔,他谈的历届女朋友,年龄方面控制的死死的,不是比他大两岁就是比他小两岁,在他的年龄上面正负二,好像超越这个区域就会怎么样似的。
楼上的人一走,沈复遥就小跑了过来,他义愤填膺的坐到池以身侧,一点不见外看着她:“池姐,亲亲池姐,你到底把陆靳延那狗比怎么了啊?整天来霍霍我,这两天我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闻言,池以轻瞥了一眼沈复遥的头发,他的脸型很好,梳着常人难以驾驭的大背头也略显张扬,不过没有陆靳延看起来凶狠。
一头银发,不见一点发缝。
“不知道,你得去问他。”
话音刚落,沈复遥便有些愤愤不平的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他皱着眉,语气不满:“姐姐,我要是能问到,我也就不会来找你了。”
“这两天跟吃了炸药一样,看谁都不顺,我家狗从他面前过去,他都要瞪一眼的程度,搞得我偷他老婆了一样。”
说完,沈复遥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看着身侧的人,他双手抱胸,语气有些古怪:“池姐,你不会,对我…暗生情愫吧?”
……
池以一时有些无言,沈复遥这个人除了花心以外,想象力还极其丰富。
这天幻想会有人对他图谋不轨,还是绝世美人的那种。
沈复遥单看,颜值还说的过去。
“要不你下次有事情来找我,让你家的狗来?”池以试探性的给出了一个建议。
“为什么?”沈复遥不解。
“因为你家的狗比较讨喜。”池以又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面容极其的宁静,像是很认真的在给沈复遥提议。
沈复遥家里养的是一只小柯基,跑起路来,屁股都一晃一晃的,要比沈复遥可爱的多。
最起码,小柯基不会讲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
坐在一侧的沈复遥扯了扯嘴角,他只觉得自己命苦,“你们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话能把人给呛死。”
“我就特好奇,你和陆靳延那家伙在一起的时候,谁呛谁?”
池以笑了声,她看着沈复遥,语气认真,“一起呛你。”
沈复遥咬着牙,强颜欢笑着。
人前被蛐蛐,人后还被蛐蛐,好的很!
目光扫过桌上的咖啡,他轻轻地点了点下巴,问:“还有没?一早起来就来找你了,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池以摇了摇手里的咖啡,预测还有小半杯的模样,“还剩一点,你要?”
沈复遥被气的舔了舔后槽牙,他嗓门有些大地说:“要是被陆靳延知道了,我是真不想活了!”
他真的要被这两位祖宗给气死了,人本来好好在家躺着的,结果这两祖宗一出现,让他往东撞东墙,往西撞西墙。
硬是不让他一点好过。
这两天送上去的方案,不出半个小时就被他批下来重改,别说公司那群人了,他脑子都要炸了。
当他交了一份极其完美的方案到陆大总裁面前的时候,五分钟,他便将那份完美的方案甩到他身上。
还让他不要把他觉得完美的猪粮放到他面前。
沈复遥真的觉得自己这一生,如履薄冰,连下班找女朋友的心思都没了。
“姐姐,好姐姐,你就去撒个娇,服个软行不行?我后天还要陪楚楚去晚城呢。”
池以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顿,“刚刚那个不是叫夏蔓吗?”
沈复遥摆了摆手,“不是这个,另一个,为了我的幸福,求求你了,池姐。”
池以没应,“你幸福还挺多的。”
见她一直没有松口的打算,沈复遥只能拿出这次来的杀手锏,“你不是准备给福利院拍宣传片吗?”
“我起个头,一百万捐了。”话音落下,一张卡被他放到了桌上。
池以垂眸看着桌上的卡,知道他们之间的友情跟条细绳一样,现在开始拿钱收买她了?
但她和陆靳延之间...的确是很难说的,他那天莫名其妙就生气了,搞得池以也摸不着头脑。更何况他不来找她,她也乐的清静几天。
视线落在那张银行卡上,池以又喝了口手里的咖啡,她忽的问道:“楚楚是谁?”
沈复遥乜着她,随即眉眼染笑说:“一个网红。”他继续补充了一句:“你不认识。”
话音落下,池以微微皱了一下眉,看着沈复遥不值钱的眼,她讽刺道:“沈复遥,你知道吗,你这样的人,很难坚定的走完一段感情。”
视线平静的落到池以的身上,他背靠着沙发,头微微的仰起,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连带四周的视线都沉寂了几分,他仰着头,似乎是真在思考什么事情。
半响沈复遥眨了眨眼睛,语气轻缓的说:“池姐,我不是陆靳延,我没他那么长情。”
喉咙微微滚动,他继续说:“你还记得你大三的时候跟着导师到西北考察吗?”
思绪被沈复遥的话拉回,大三的冬天,跟着导师完成一个项目,要实地考察,所以就去了西北的雪山边。
后来因为有旅客的孩子和父母吵架跑到了雪山上,因为住在一个民宿,所以大家就一起进山找那个孩子。
孩子没找到池以却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坑里,爬不上去,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却被这三米深的坑困的死死的,再加上那几天下大雪,池以那会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了。
反正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结果比死亡先一步来的是陆靳延,因为体力不支,陆靳延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沈复遥的声音从身侧幽幽地传来:“那几天预测会有雪崩,所有人都不敢上山找你,只有他敢。”
“可能也是你运气好,你们刚从山上下来,就发生了雪崩,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沈复遥仰着头,忽的笑了声,“按照阿延的话来说,你们要殉情了,可惜没如那狗比的愿。”
那会陆靳延在玉林城,听到她失踪的消息,当晚就买了飞机票飞了过去。雪崩的事情也是沈复遥后来去西北那边找陆靳延的时候听到的。
那会他就问他,要是真死在那,还会去救池以吗。
陆靳延就坐在那,他很安静的说了句,“那就殉情啊,还能怎么办。”
那会沈复遥就知道,他这个兄弟是真折在池以的身上了。
陆靳延这个人,他很难去评价,一向雷厉风行,做什么都果断的很,考虑到最大利处,可偏偏在池以的事情上,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鲁莽的不行,他不考虑后果,只管去做。
“反正这事要放在我身上,我不敢去救你。”沈复遥语气轻轻地说。
他是真不敢搭上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
“池姐,我知道你一直以不太喜欢阿延对你的掌控,但是池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就试着和他接触一下,或许呢,或许你就喜欢他了呢。”
池以扫了一眼沈复遥,随即将手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今天不管是许关还是沈复遥,都像是被陆靳延买通了一样,全是他的说客。
他们全都在劝她回应陆靳延平等的爱意,或许不是平等的,而是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