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南离玉勇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心如死灰的李嗣乘着吊篮回到内城,他没敢将这个噩耗告诉内城的众人,只是含糊着说敌人守备不严,不是没有突围的机会。
但看守城门的老玉勇看出了李嗣的想法,他把李嗣拉到一边,悄声问道:
“大人,你给小的透个底——咱们城内的其他人,是不是已经没了?”
“没了……倒也算不上。”李嗣眉头紧皱,“他们北上求援去了。”
实际上李嗣根本不知道赵合究竟往哪跑了,他只是随口胡诌了一個去向,但老玉勇早已看穿了他的想法,叹气道:
“大人,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想也知道,赵大人出城的时候匆匆忙忙,又没攻城的器械,这么大半天没一点动静,八成是已经走了。”
李嗣不再说话,他于是又接着说道:
“您也不必太担心,这南离是通往南皋的钥匙,出了什么事,督师大人会亲自率兵来救的。”
“但内城当中只有十多天的粮食……”
“那就要看您了。”老玉勇抬眼看向他,“我听他们说,您在长垣内外砍死了不少恶魔,督师大人也十分看重您……”
李嗣连连摆手,示意别再说了,还好那些有关于他和妙影的流言没传到南离,要是老玉勇也知道这件事,那他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敌袭!敌袭!”
内城城墙上传来其他人的喊声,李嗣和老玉勇的聊天被迫中止。他急忙提着黄铜战斧跑上城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发炮弹。
那枚炮弹歪的离谱,但还是带着爆炸掀起的气浪将李嗣掀翻。他全身五脏六腑都止不住地疼,但脑子里的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
他们怎么有炮了?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勉强爬到被炮弹轰得半塌的垛口边,往下望去,叛军阵中放着四门由老黄牛拉着的火炮,而火炮边的叛军正在装填第二发炮弹。
“瞄准……开火!”
内墙中的射击孔内传来算不上密集的枪声,从火铳里射出来的弹丸稀稀拉拉地落在叛军阵地上,其中有几发打中了正准备发射的火炮,却只击中了一名叛军。
在设计这座内城时,建造它的人为内城守军留下了足以覆盖内外城之间空地的射击孔,然而内城储存的火铳数量虽够,但会操作火铳的人却不多。
毕竟火铳这玩意在震旦,一般都是女铳手来学的,赵合带走了城中所有的女铳手,只有内城守卫中的部分老兵会用。
即便如此,这些火铳在一开始还是吓到了城下的叛军,很显然,这些叛军也不怎么会用刚刚抢来的火炮,他们将老黄牛往后赶了二三十米,好不容易把炮口转过来之后才开出了第二炮。
这次的炮弹直接掠过城墙,落在了内城当中,听着炮弹爆炸的巨响,城下的叛军阵中发出阵阵欢呼。
然而这四发炮弹根本没对内城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李嗣有些懵逼地看着城下,自己这边火铳打不准,他们那边火炮也打不准,这么打下去,好像还真能拖到援军来?
只不过很快,奸奇恶魔的出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只见十几名踏着恶魔飞盘的奸奇骑士腾空而起,直朝着内城城墙飞来。
妈的犯规了啊!
李嗣心中叫苦不迭,他急忙命令城墙上的弩手放箭,然而那些尖啸着的魔盘速度实在太快,弩箭又不够密集,几番躲闪之下,竟然全都扑了个空。
先是投出了手中的长矛,奸奇骑士随后才落在城墙上,至少需要五六名玉勇才能勉强与他们对敌。而城下的叛军此时更是提着云梯开始攻城,内城的火铳对他们几乎起不到任何杀伤。
内城随时有被攻破的锋线,李嗣急忙提斧上阵——这些奸奇骑士都落在城墙上了,总不能再跑了吧?
事实证明,这些奸奇骑士确实没跑,但当李嗣举起斧子要砍的时候,那名奸奇骑士突然一侧身,镜面盔甲反射着秋日早晨的阳光,闪得李嗣一时间睁不开眼。
在一片目眩之中,李嗣听到了长矛破空的声音,他感觉到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并且危险中还带有那无比熟悉的奸奇妖焰的气息。
他向后一倒,奸奇骑士的长矛擦着他的衣甲掠过。后面的玉勇躲避不及,被长矛贯穿,妖焰随即吞噬了其身体。
听到身后的惨叫,眼前还一片花白的李嗣心中一凛,比起先前在蕹昌的战斗,白天的奸奇骑士要难对付得多。
他抄起斧子,向着奸奇骑士冲去,但看到一个凡人向着自己冲来,这名奸奇骑士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踩着魔盘跑路。无法升空的李嗣只能冲着天上破口大骂,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奸奇骑士飞走。
妈的,欺负原始人来了!
他愤愤地挥舞着黄铜战斧,城下的叛军已经爬上了城墙,被奸奇骑士搅乱的玉勇和守卫们仓促应战,竟然隐隐有要落败的意思。
内城城墙一旦丢了,那自己这两百人可就成瓮中之鳖了。李嗣一脚踢翻一名爬上来的叛军,斧刃落下,斩落了他的头颅。
“把他们赶下去!”
他在人群当中穿梭,将一个又一个登上城墙的叛军踹了下去。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那些上升又落下的奸奇骑士,而那些奸奇骑士就像是耐心的猎手,不断收割着城墙上玉勇和守卫的性命。
叛军本来战斗力就不强,再加上在哀痛山脉晃荡了快两个月,早已磨没了战意,根本不是玉勇们的对手。在中午之前,攻城的叛军退去,内城算是暂时守住了。
然而在清点损失时,李嗣发现,光是打退这一次进攻,内城就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而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奸奇骑士对他们造成的杀伤则尤为突出。
再这么打下去,内城陷落恐怕就在今天了。
将同袍的尸体搬下城墙,内城陷入了一片死寂,玉勇和守卫们坐在阴凉处喝水休息,但李嗣心里清楚,在一上午的战斗过后,这里的每个人心中恐怕都只有绝望。
实在不行,用色孽法术冲出一条血路吧。李嗣摸了摸手上的色孽符号,这么做虽然会暴露自己,但至少能先活下去。
或者要不要试着祈祷看看?但是色孽……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声鸟啼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转头一看,一名鸦人落在空地中央。
鸦人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嘶鸣,他抬起弯曲的一只腿,锐利的爪子上绑着一封卷好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