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趁着还未升堂之际。宋知府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美滋滋的把玩着手中的金锭,他的床底下还放着五口箱子,箱子里都是满满的装着这样的东西。这些都是那天孙思礼马车上拉来的定金,而接下来他将可以源源不断的收获更多的利润。到时候那些装满金银财宝的箱子就算把这间屋子填满都不是什么难事,一想到这里宋大人的小胡子就忍不住的上翘起来。
“吱呀!”
“谁呀!胆敢如此无礼!”
正在宋知秋沉溺在黄金梦里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猝不及防的宋老爷吓了一跳,连忙把手背在身后,将金锭藏好。接着便怒气冲冲的直视来人!
“下官白及,拜见大人。扰了大人清净,万分抱歉。”
来人正是白及,她面无表情的抱拳行礼。
宋知秋的小眼睛微微一眯,这小妮子今天的状态不对劲啊。其实收了御赐金刀,有了布衣白丁先斩后奏这项权利之后白及是有七品巡检司把总这样的官爵名头在身的,平日里他对白及只有管理权却没有调动权。而她平时也从不这样自称。今日这般,实属反常。
“今日怎么这般客气啊?还有你这小祖宗昨天跑哪去了,整个颖城都找不到你……”
“大人,下官是来请辞的。”
白及再一拱手,打断了宋知秋喋喋不休的问话。
“什么?请辞!你请个哪门子辞啊!”宋知秋一下懵了。
白及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函,看起来有些黄旧了。宋知秋看到这信函上堂前燕的印记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这是六扇门的调令,在两年前白及抓到月下白衣花无意的时候就已经由六扇门的总捕头楚玉寒写好,是邀请白及去玉京赴任的调令。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美事,在富饶繁华的玉京工作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在天子脚下办事,屁事少,油水多,待遇好,升职快。可以说这是一条普通人能最快走上巅峰的康庄大道。
可是白及拒绝了,当时他毅然决然的要留在颖城时宋知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原本以为这小妮子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这座城,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小祖宗啊,你是不是生气啦。宋叔前天说的是气话,开玩笑的。宋叔怎么舍得赶你去玉京呢。是因为春三娘的事情吧?那没办法啊你看这不,人都死了,物证也缺。这不关我的事啊!你看这样吧,这两天,这两天宋叔就在颖城给你相个好人家!这什么劳什子捕快的活也就别干了,以后就好好安安心心的当个白大小姐,宋叔供着你好不好~”
宋知秋好言相劝,可白及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的脸就像玉石所塑,不为所动。
“宋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当年下官拿起这把刀,就是为了当一个好捕快。只不过,这颖城府衙不需要下官这样的捕快,下官也再没有信心当好这的捕快。大人无需多言,就此作别吧。”
说罢,白及就大步向外走去。
“白及!你好大的胆子!你今天走出这里试试,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宋知秋急眼了,伸手就要去追。情急之下竟忘了手上握着金锭,那黄灿灿的小东西就从他的身后掉落,叮当作响。宋知一看不好,就要去捡。岂料白及已经回头看到了。
“呵,宋大人。冤死一个人换来的钱,用得舒心吗?”
“不,这是本官的俸禄……我……”宋知秋的脖颈都憋红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干着急。
“宋叔,白及知道您是真心对我好,当年成全之情,白及无以言谢,今生难报。可白及也同样知道您为什么至今不肯娶妻,呵,你也怕报应不爽。白及也怕,所以白及怕是不能为宋叔尽子女之孝了。”
说罢,白及双膝下跪,恭恭敬敬的给宋知秋磕了三个响头。
“你……你!”
磕完后,白及再不看已经双目通红的宋知秋一眼,自顾走出了院门。
“好啊!你滚啊!滚了就别再回来!白及,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我呸!”
宋知秋气的脱下自己的靴子狠狠的往白及离开的地方丢去。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老子才没有你这种女儿!老子一个人也好好的!”
“也好好的……”
吼着吼着,声音里便只剩下哽咽。宋知秋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禁潸然泪下。无力的缓缓在阶梯上坐下。这一刻,他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满院风动,早已泛黄的梧桐叶被大把大把的吹落,如同铺天盖地的黄纸冥符,一片片盖在宋知秋的身上,似要将他逐渐苍老的身躯就此掩埋了一般。
“大人,该升堂了。”
听到他怒吼的下人小心翼翼的从门后探出脑袋提醒道。
“今日本官身体有恙,不上堂了。”
“是……”
“大人,要不要小人去把白捕头追回来?”下人本欲告退,但看着宋知秋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多嘴了一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闭上眼睛等着一顿臭骂。
“梧桐树,梧桐树。一叶堕秋风,一叶委秋露。明年二月新叶生,还在今年叶飞处。君不见,梧桐树。”
出人意料的事,老爷并没有责骂他,只是妮妮楠楠的念叨着什么就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去。
“老爷金锭!”
下人眼尖,连忙提醒宋知秋。
“赏你了。”
宋知秋无力的挥了挥手,仿佛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