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摇,江湖摇。孑然一身赤条条~江湖远,江湖险。好过官场黑心眼~”
坐在马背上的白及悠悠的喝了一口葫芦里的清酒,这是她路过是一个小镇时在当地的酒肆里打来的。酒香而清冽,虽不是什么绵长醇香的名酒,但入口也让人心旷神怡。距离她离开颖城已有半个多月了,从一开始逃离的愧疚到现在的放松,整个过程的变化都让她感到重获新生。
“原来第一次把自己肩上的担子放下是这种感觉。”白及看着手中的酒葫芦不由苦笑,她为自己的逃跑感到可耻,她不想回去面对春三娘那空洞洞的,没了魂似的眼睛。她救不了她,也没办法一个人改变整个颖城。想到这里白及又有点头疼,不由又猛灌了一口清酒。
前面就是古博岭,过了山岭再沿阴山道走上半个月的路程就可以抵达大赢的都城玉京了。这段时间为了防止宋知秋派人追她回去,她一直避开管路走野道。野道崎岖破折,不仅耽误脚程。还时有强人出没,危险无比。当然,那也只是相对来说了。
出门在外的白及还是一副男装打扮,没有忘记把自己的潇洒的假胡子粘好。那把骇人的金刀也是细心用布裹好,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出了山岭到下个小镇还有些路程,白及看了看天色。如今太阳已经下山,若再不找个野店怕是今晚自己就要露宿荒野了。
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女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寻常男子来的更爷们一点。但没什么必要她也不会亏待自己。
“得抓紧时间找个野店投宿才行。”
正这么想着,后方就传来一阵紧促的蹄声,影影绰绰的一队人影正在往这个方向逼近。
“太好了,也许是路过的商队行人什么的。或许正好可以问个路。”但转念一想,白及又悄悄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刀鞘上。天色已晚,这种时候还在野道上乱晃的。除了像自己这般自恃武力过人的,其他的恐怕善类难寻。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点没有坏处。
待那一对人影逼近时,白及清了清嗓子。装作粗犷的声线朗声问道:“几位兄台!不知附近可有能供投身的旅店呀!”
哒哒哒!
出乎白及的意料,一队人马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蹄声如雷,一匹匹马踏着滚滚黄烟迅速的从白及身边弛掠而去。惊的白及的马跳到一边,险些把她跌了下去。
“呸呸呸!什么人啊这是!有没有一点礼貌啊!”
差点呛的满嘴烟尘的白及连忙挥手驱散面前的尘土,被熏了一脸的她恨得牙直痒痒。要是放在颖城哪个不开眼的敢对本姑娘这么横,上去先打断腿再说!
不过,刚才那一行人,有古怪!
白及仔细回想,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行人都带着蒙着黑纱的斗笠,脸挡的严严实实。身上也披着漆黑的鸦羽大氅,黑不溜秋的,似乎有意在遮掩自己的身份。整个队伍沉默的快速前行,除了整齐的蹄声没人发出一点声音。但白及注意到,队伍最后的一人,好像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今天算本姑娘晦气,碰上一群乌鸦!”
虽然气的直哼哼,但也没有办法。人都跑出这么远了,追也追不上了。没办法了,只能靠自己了。
又在山道上晃了一阵后,白及终于在一片竹林中发现了一处野肆。
说是野肆更像是一间竹里小筑,整个酒家用半青黄的老竹搭起一栋矮楼。边上用栅栏木桩和落叶扑就的棚顶随意的围了个马厩,里面已经站了一匹俊挺的白马和一匹普通黄马。而楼前的空地上插了个挂着灯笼的破旧红布酒幡,上面还真就只有一个酒字。
“看来,这便是可以歇脚的地方了,还真没得选啊。”看着这处野店简陋的外形,白及叹了口气。出门在外免不了吃苦,今晚不用风餐露宿已是万幸便不在挑剔。清了清嗓子,再次用故意压低的声线喝道。
“店家!店家!”
“哎~客官~来咧!”
很快,一个身着灰褐色粗布麻衣,肩上搭着白抹布的小二就推门而出。麻利的接过缰绳,一边把白及的坐骑引向马厩,一边招呼着白及往里走。
“客官打哪里来呀,咋这么晚了还在这荒郊野岭里乱晃。”
“啊,我是颖城来的。要上玉京投靠我兄长。”
“哟,颖城!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小二一听白及是从颖城来的,面色一变,一副心领神会后略带悲悯的表情。
“俺晓得,是不是在那糟心地方混不下去了。”
“怎么,连小二哥在这偏远野肆都也听说那是个糟心地方?”白及不由苦笑,看来自己励志奋斗的地方还真是“声名在外”啊。
“那可不!谁不知道颖城就是咱大赢的二皇城。那里管事的就是二皇帝,在玉京当差的都不如在颖城油水捞的多。哎,说多了,客官快里边请。”
这个热情话多的小二拴好马之后一阵小跑帮白拉开了店门,点头哈腰的将白及迎了进去。
小酒肆里边倒别有一番洞天,不管是桌子椅子还是筷子均是由竹子打造,这般就地取材的作为倒颇有点竹里馆的味道。一层摆了五张桌子却还没有客人,小二招呼了白及坐下后便护了一盏油灯放在白及的桌上。
“哎哟~这荒山野岭的,哪来这么俊俏的爷呀~”
方坐稳,二楼的竹梯便嘎吱嘎吱的响着。一个重粉浓妆的女人摇曳着微胖的身形从楼上缓步轻摇的走下来,尽管她竭力想表现出白鹅般矜持娟秀的气质。可脸上浓到看不出真实年纪的白面妆容和发福的身体都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摇摇晃晃的鸭子。
“掌柜的,这是打颖城来的……哎呀忘记问公子的尊姓大名了。”
“哦,免贵姓花。”白及仅是侧目看了一眼老板娘就收回了视线,不知为何这个女人让她感觉浑身不适。不管是她扑的惨白的妆面还是略显俗气的粉娟布裙和一眼就能看出成色极差的深绿色翡翠耳环。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一个极度虚荣且没什么品味的女人,特别是她那豆子眼看人的方式,从脚到头的打量。似乎要把白及浑身都家当都看个仔细一样。
“哦~原来是花公子。”掌柜的收回了放在白及身上的目光,又定格在白及手边那把裹着白布的物件上。眼珠一转,又摇摇晃晃的上前两步靠在白及桌边。“小女子扈青,今天承蒙花公子照顾生意了。都说颖城是个繁华锦绣,楼台林立的好地方。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景色更是一绝。小女子一直很向往。也只有这样天灵地秀的地方才能生的出公子这般无二的好皮囊啊……”
扈青说着,手指便不安分的抚上白及的手背。
白及像是被毒虫攀附了般迅速收回手,脸上带着尴尬的假笑。“掌柜的谬赞了,在这荒郊野外还能有您这样一位……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真是白,真是花某的荣幸啊!”
“噗~花公子这小嘴儿可真甜呀,平日里没少勾姑娘吧。”扈青像是被逗乐了,掩面轻笑。走到账台后捧出一节青竹。“咱门这蝇头小店虽没有什么佳肴珍馐,可这自酿的竹叶青可是一绝。今日便让花公子尝尝……哎呀!”
忽然,捧着酒的扈青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往裹好的金刀上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及从位上腾身而起,一手接住抛飞的竹酒,一手拦腰拦住扈青。
“多谢扈掌柜的美意,在下自己带酒了。碗筷也自备了,只是要些清淡的小菜就好了。”
“你!”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扈青忙扭过头做娇羞状。“哎呀,都是奴家笨手笨脚的,毁了公子的雅兴。奴家这就让人给公子备菜。”
说罢,便从白及的怀里挣了出来退到一边。
“小郭,没听到公子说什么嘛。快去后厨让老吴张罗一下上菜啊!”
“是掌柜的!”
在一旁看傻眼的小二连忙搭了白布,掀起布帘一溜烟的往后厨跑去,扈青也紧随其后。
“哎掌柜的,你这还有空客房没。”
“有的有的!都是上房,全空着呢!”
“全空着?”
白及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