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还修不修?”
“修……”
“仆从军你还建不建?”
“建……”
“匈奴还捕不捕?”
“……捕!”
“那你以后还屠不屠匈奴部族?”
“屠!”
“嗯,左传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军果然贤……你说什么?”
杨敞满脸的错愕,有些不敢相信此言是从孟焕的嘴中说出。
倒不是觉得此举有多么有伤天和,汉匈之间仇恨深种,匈奴人南下难攻城池,一路上烧杀劫掠毁坏的村镇不计其数。
自高祖元年至今七十四年的岁月,所伤亡的大汉百姓根本统计不过来,匈奴罪行罄竹难书。
触目惊心!
但是……
他又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往年也就是没有多少屠戮匈奴部族的机会,按照汉军稳打稳扎的战术,好不容易突破到了漠南,那些匈奴人早就不羞遁走,带着牛羊和妇孺远遁千里之外。
“该杀还是得杀,匈奴不比我们汉人,只要不能歼灭他的人口和主力,这些人就会如同苍蝇一般,搅得人烦不胜烦,一旦不安现状就会南下入侵,只有把他们打疼,打怕,明白代价远远大于收益,才能让他们望而生畏,不敢南侵!”
只要没办法把这些逐水草而徙的人劝到城市中去定居,而是继续放牧,匈奴人就还是那个看天吃饭的民族,一旦遭遇点自然灾害,活不下去的他们只能选择入侵劫掠一途。
可若是让他们定居,单一的依靠放牧来获取生存基本物资,一样还是在靠天吃饭。
自生产未曾解放以来,无法催生四通八达的贸易路线,草原游牧之患便是一个死局。
没有匈奴,也会有鞑靼、蒙古、女真、契丹、鲜卑等游牧民族迅速崛起,占领那些被人遗忘的草场,你方唱罢我登场。
“只不过先前确实是焕怒火中烧,一时没有忍住,现在冷静之后我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就这么让他们如此轻松的死去,着实有些太便宜了他们,你看看我们的汉人同胞们,他们作为奴隶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不让他们也体验一番同样的痛苦,然后在劳作与作战中死去,我意难平!”
杨敞明白了孟焕的意思,旋即也是含笑点头,放下心来。
其实大汉也不是没有奴隶制度的残余存在,只是匈奴人是异族,他们掳掠的不是大汉的奴隶,而是平民,此等概念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也不要说两汉居然还有奴隶制的残留,而刻意贬低一個时代,这种问题一直贯彻在往后的每一个封建王朝之中,就连明清也一样有发配为奴的官奴与私奴存在,或者说很多时候独立户籍的百姓活得还不如奴隶私产。
杨敞一想到花寨子城内,那个让战奴们一心只想搞绩效,浑身力气都埋头在建城中的少年身影时,忍不住又一次点了点头,语气加强的附议道:“请务必把他们交给唐柿将军。”
“???”
“唐柿将军有大才啊,相信未来必然是仆从军的好将首!”
虽然不清楚杨敞为什么会突然对小柿子情有独钟,不过孟焕也是点了点头。
唐柿随自己长大,信任度自是无可比拟,以前年幼时就会耳濡目染的说一些超越时代的观念,确实适合帮他管理未来规划的仆从军序列。
“将军,咱们出来披星赶月,也算是跑了四五日的时间,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我们是不是……”
孟焕回头注视着眼前剩余的羊羯部部众,倒也没真的全部砍完,只是青壮尽没,独留车轮以下孩童八百,以及膀大腰圆的健妇两三千。
确实杀的有点狠,这可都是钱啊!
“无妨,你先派一千步卒,把这剩下的人带回张掖,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孩童从其母亲身边隔开,单独另设一处安置,等我们应对完诸多事宜,再想办法给他们找些先生,教教礼仪道德。”
“至于这些被掳掠的百姓……唉,也都带回去吧,好生照料,若愿回籍贯之地,便送上干粮钱财,让他们回归故里,若是不愿再折腾,就直接在我张掖郡落户安置吧!”
孟焕大手一挥,让众人齐心合力将物资收拾整齐,然后让资深的休屠牧民们负责驱赶羊群,将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匈奴人和羊群朝着西方赶去。
倒是有一点特别的地方,孟焕似乎刻意留下了不少各品种的成年壮牛。
等待一应事务处理结束,太阳也缓缓落下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皎月高挂天空。
汉军们利用着这些临时的营地烘烤着新鲜的肉干,充作未来几日的食粮。
钱财和粮秣大部分运走,少部分留给步卒守护,而骑兵,不需要干粮,只需要携带三日之食便足矣。
这也是孟焕学习未来那位冠军侯,就粮于敌,主打一个措手不及的突袭。
“天气越来越冷了,将军,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一个一个搜寻,然后将他们击败聚拢,很难在暴雪来临之前完成我们的战略意图,按当下估计,可能最理想的人数,估计就只能收归大概不到两万人的战奴。”
夜间的凉风已经有些叫人有些耐不住寒冷,呼啸的北风也冷冽许多。
时不我待啊!
正如杨敞所提醒的一样,时间太紧,恐怕留给他们继续逗留的时间不多了。
孟焕从怀中取出一份关于漠南地区的舆图,比对着星辰的位置摸清方向,然后手指在九原郡城往北处点了点。
随即手指上移,目标地正是阴山附近。
嗯,稍微多提一嘴,阴山山脉有狼山,但不是狼居胥山,狼居胥山还要往北走,属于现乌兰巴托以北的肯特山!
“时间确实不多了,敞,你看看这份舆图,阴山纵贯东西,所覆盖者甚广。”
“先前大兄来时,为我绘下此图,言明阴山之大,右贤王部也不是二十几万人全部蜷缩在一处大营地之中。所以……”
杨敞忍不住眉头一挑,有种将军又要开挂,不是,又要开莽的预感。
“将军意欲何为?”
“嘿嘿,既然时间不允许我们一个一个的逐个击破,咱们要不玩一把大的?”
“将军三思啊,右贤王可不是休屠浑邪这种偏安一隅之辈,那可是堪比王廷的精锐骑兵!”
“勿慌,孟某心中已有定计,我堂堂征西将军,打的就是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