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贺兰奔突然有些明白了孟焕的意思。
“是啊!伊稚斜和于单不合,所以……”
“大将军要我来的目的,其实就是试探伊稚斜,如今既然已经试探了出来,那我就该摆出一副痛击伊稚斜身后的假象。”
往前是死,左右也是死。
唯独回头,伊稚斜还要应对卫青大将军的征北军,想要对他进行攻击,卫青大将军势必不会视而不见。
现在唯一的难点便是……
于单到底会不会反手攻击自己?
贺兰奔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望向了身前的突坤尼。
或许此人能有一定的助力。
“突坤尼,我能相信你吗?”
“你可绝对信任我。”突坤尼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义薄云天。
“贺兰兄弟,我知道你还对我抱有怀疑,不过没关系。”
突坤尼指了指身后的于单大军,淡定自若的说道:“看见了没?只要兄弟我一句话,我保证于单不仅不会伤害你们。反而在你陷入颓境之时,为你提供粮秣军资,帮助你。”
“……”贺兰奔摇了摇头。
这牛皮吹得震天响,出来前是不是喝过了?
几个菜啊?
“嘿,你小子别不信我,我这人除了作战勇猛,平日里没什么缺点。”
“你听我说,等会儿你千万不要对于单露出任何敌意,调转方向,带着你的人做出一副绕路是为了捅伊稚斜屁股的姿态。”
“这于单啊,此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坑死伊稚斜,绝了王廷中再有人威胁他单于的地位。”
“所以你信我,只要你是去打伊稚斜,我敢保证于单不仅不打你,还会帮助你!”
贺兰奔哑然,心里古怪得很。
这人居然能和孟大将军的思路如出一辙,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
有这脑子,当初为什么还要两度代表右贤王麾下出战,被自家大将军撵着和狗一样。
一次被俘,一次被撵得鸡飞狗跳。
不过这人说的与自己想做的不谋而合。
贺兰奔先是上下打量,用怀疑的眼神的冷冷的扫视了一遍自己背后的军队。
就差把我不信任你刻在脑门上了。
“你确定不是诈我?然后好携尾杀来,更轻松的把我们拿下?”
突坤尼语塞,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在我这里你还装什么?你来这里难道不就是想配合征北军里应外合,夹击了伊稚斜吗?我这是在帮你!”
好家伙!
贺兰奔顿时打消了刚刚对他的高看。
顺带同时怀疑了一下于单的智商。
自己等人绕后,身上一点交过战的痕迹都没有,就这么简单轻松的祛除了对他们的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中间隔了老远,他们又是一副防守的架势,或许还真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
“好,我信你一回,不过我这边不是主攻的方向,只负责震慑伊稚斜。”
“所以我除了警戒伊稚斜的后退,也会派人戒备你们。”
“只要你们不来袭扰我,我就不会和你们交战,否则……”
“真要逼急了某家,就算是舍了这一身剐,莪也要让你们知道,当一匹孤狼陷入绝境的时候,会有多么疯狂。”
突坤尼陪着笑脸,不停的点头应和。
直到贺兰奔的情绪稳定下来,带着人开始调转方向,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重新换上一副销售般灿烂的表情,朝着于单的大军回去。
“哈哈哈,单于,突坤尼幸不辱命!”
“大将真乃天神送给本王的神人也,一人退却一军,想那汉人推崇的唐雎,恐也不及你之二一。”
“单于!!”
“大将!!”
主仆情深,君臣同心,两人相拥而泣,好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看得周围的各部首领纷纷咂舌,心中略有些许不忿。
不过初面解决这支“霍”字旗的匈奸骑兵,突坤尼只身赴会,还真是胆识不小。
只此一次,不少素来喜好勇武之人的首领,就开始对这员被汉人打得三光的右贤王大将有了好感,至少看他的眼神不再鄙夷漠视。
而在贺兰奔回头开拔的一瞬间。
数支跟在其身后的侦骑探马就纷纷朝着自家大营狂奔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
伊稚斜暴跳如雷。
“混账!这小儿简直是一丁点脸皮都不要了吗?说好了护卫我的身后,结果呢?”
“敌人都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他在做什么?礼让三分,劝其回头?”
伊稚斜很生气,好几次都想大手一挥,把那些当初给他出主意的汉人幕僚们全都送去见九幽大帝。
只是他有个好习惯,喝酒后绝对不会下军令,生气的时候绝对不会贸然杀人。
连续灌了几碗凉水,他才算是压制住心头的火气,将小时候老上单于教给他的信条,“忍”,重新拾起,乖乖放回心头。
“说说看吧,看来是我们赌错了,这一下本来是让王帐内,那些跟随我兄长良久的首领们,看看谁才是勇士,谁是作弄阴谋诡计的小人。”
“如今那位冠军侯就在我们身后,与于单秋毫无犯,想来……”
“大王莫要瞎猜,老奴觉得此事不一定如您想的那般!”一名穿着如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急忙打断了伊稚斜的话语。
被人打断,伊稚斜微恼,一双鹰视狼顾的鹰眸死死盯着此人。
这是一位跟了他至少十年的老谋士了。
当年席卷辽东,烧杀掳掠的时候,此人正是有所被他遗忘了名字的城池的都尉,多多少少读过半本兵书,于他而言帮了不少忙。
至少他当下的直属麾下,就是全靠此人练兵,才有如今的威势。
“尹先生有何高见?”
中年文士出列,也是淡然的提醒道:“大王,于单小儿不讲武德,这本来就是我们知晓的事情,何必动怒?”
“依我看来,这支骑军本来真实目的就不单纯的是为了夹击我等。”
“否则就不该是孤军深入,来赌您与那卫青是否默契,而是应该大军率军出击,霍去病再行绕后之事。”
“所以,奴斗胆推测,这一支骑兵必定不是为了您而来,只不过……”
说到这里尹姓文士故作深沉的停顿了一下。
“若是大王显露败相,那么他们就是为了您而来,若是于单颓势,他们也可以因为于单而去。”
“卫青用兵以稳中求胜著称,突袭战术虽然厉害,但本质上还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
“如今这种诡诈绕后的做法,大王难道不觉得有些熟悉?”
伊稚斜眯住了双眼,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一個人。
近些年大汉的战术都比较偏中规中矩。
本来大汉的军械升级了好几个档次,匈奴这边已经颇为头疼。
可谁能料想到,自从皇帝换了个一个小孩小孩哥继位,整个大汉就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这两年,变化太快,伊稚斜都觉得沧海桑田这个词汇不再是夸张描述,好像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陈述。
随着先有一个卫青,一万人就敢在沙漠里乱窜,然后谜一样的冲杀到他的老巢龙城,连他的祭天金人都给一锅端走。
后来又来一个孟焕,真不知道一个沙漠里的土匪,怎么从个良就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包括现在杵在背后的这一杆“霍”字军旗的主人,也是一个不省油的灯。
初战就是阵斩右贤王。
要不是他那一刀,伊稚斜其实都没打算这么快的动手。
有右贤王兀儿浑在,他宁可直接反动政变,也不可能回来阴山参与劳什子会盟。
“尹先生的意思是?那位大汉征西大将军也在附近?”
“命令霍去病绕后的人,不是卫青,是孟焕?”
尹姓文士含笑点了点头:“最了解汉人的,自然也只能是我这样的汉人。”
伊稚斜会意,尹文士就是这样的脾气,总是喜欢非正面回答,搞得自己很高深莫测一样。
“那依照几位的意思,孤该如何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