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还在持续进行。

本来已经停雪数日的燕然山，王廷亲卫被疯狂屠戮，渐渐的也开始飘起了薄雪。

这是匈奴天神的悲鸣吗？

唐柿不知道，或许他也不想知道。

在他的心里，整个天下只有一个神明，那就是他的大兄。

是的，昊天也好，太一也罢，在唐柿的眼中都不是他心中信仰的归宿。

唯有那個从小让他见证了无数奇迹的大兄，才是心中净土的港湾。

“唐将军，前方一里外有一支匈奴军队正在逃离，是否分兵追逐？”

唐柿看都没往北方多看一眼。

“一群丧胆鼠辈，不足为惧。”

“那些人就交给霍去病去收拾吧，免得到时候他又去扰我大兄清净。”

说起来，这些王廷亲卫可比于单的直系部族精锐要难对付多了。

虎父犬子不外如是！

在唐柿率领的重骑兵身后，还有孟焕所带领的两万贺兰部胡骑紧随。

一想到先前大兄对霍去病的夸耀。

说什么唯一一个，有实力，有运气，能将匈奴最后的主力精锐堵死在狼居胥山前的人。

他的心里就又觉得非常不舒服。

明知道那是大兄的激将法，希望霍去病能按军令行事，可他心中还是会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传令下去，向前突进，但有阻拦者，生死勿论，不留俘虏！”

“大将军到来之前，我要你们杀光所有拿着武器的敌人。”

“今夜，请大将军入主王廷金座！”

一时间士气暴涨。

在大将军之前结束战局，请大将军直接入主，睡最美的女人，喝最好的美酒，吃牛羊身上最鲜美的肉。

成为了所有汉军重骑追求的目标。

曾几何时，他们被各自家族丢到军中，要送往张掖郡的时候。

他们内心虽然不至于抗拒，但是比起进入卫青、霍去病的精锐序列而言，他们还是对未卜的前途充满了担忧。

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道理是一样的，能选择从军这一条不归路，谁不是既想要活到最后，又期望能衣锦还乡？

大将军都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甚至超出了他们原先的期待。

如今维持这支军队战力的，不再是二十等军功制，而是荣誉。

一名身为大汉征西军，身为划时代，史上第一支真正重骑兵军团的荣誉。

重骑兵军阵士气大振。

一路向前突进，顿时整个王廷亲卫阵地鬼哭狼嚎，哀鸿遍野。

他们身上那层不算太厚的铁甲没有办法武装全身，缝隙处的皮质连接，在偃月刀之威下，如同虚设。

就算有骑士不小心斩击在了坚硬的铁甲部位也不妨事。

铁甲讲究的是整体性。

而不是随便垫上一块铁片护住胸口，就算是重甲着装。

当下的重骑兵在孟焕眼中其实还只能是半成品，遇到钝器，札甲的性能并不能有太好的防御效果。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对付还只能小规模冶铁的匈奴人，已经恰到好处。

一刀斩下，铁片崩碎。

等到重骑兵突进到王廷行辕之前时，战马冲锋的势能已经消耗殆尽。

最前方的唐柿就感觉四周都是人，让他有一种泥牛入海，脱不开身的拥挤感。

“挂刀，剑盾迎敌！！！！”

近身战斗，过于冗长的偃月刀便显得有些累赘。

前方的重骑兵换刀为汉剑，左手圆盾，右手长剑。

像是一堵厚实的铁墙，缓慢而又有效的向前推进，为后方袍泽清理出一条下马步战的空间。

重骑兵转重步兵，过程丝滑，毫无凝滞。

一般情况下重骑兵只会在马匹脱力的时候做出下马列阵的动作。

为的就是两个防止。

首防前后包夹，失去退路，然后被活活耗死，落地成盒便宜了敌人。

次防游骑射击，成为定点的靶子。

可唐柿不在乎这些，先前的一轮冲锋，已经基本打散了所有冲出王廷接战的亲卫军。

再者他的身后又不是没有盟友，如果有埋伏，他相信自己大兄会给予足够的支持与帮助。

“盾手上前顶住，后排长刀清障，弓弩手准备！”

此情此景，颇有几分当日步兵战楼兰的景象。

只是王廷行辕的木质大门与拒马，既是防住了外围的敌军骑兵突进，也防住了自己这边骑兵向外的突围。

萨满大祭司灰白的头发有些凌乱。

见着眼前被这群铁甲汉人堵住前路的景象，他也终于明白了。

“难怪伊稚斜会输，于单会输！”

“天神啊！这场雪就是你对我们流下的眼泪吗？”

“天神！！！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们，我们是你的子民，是你的信徒，快快降下您的威严，好好惩治这些罪人吧！”

神权与王权的区别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于单落败前，明知性命难保，选择的是像勇士一样的死去。

而萨满大祭司不同，他有信仰！

所以，前方的匈奴勇士们在浴血奋战，而萨满大祭司已经点燃了金帐中央的篝火，带着年轻的祭司们又唱又跳，选择向天神借助神力，来解决问题。

以前天神有没有积极响应过萨满大祭司，孟焕和唐柿不清楚。

至少此时，天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大，似乎真的对大祭司的祈祷仪式做出了回应。

可这有什么用呢？

风霜使我冷如冰，冻毙数万好儿郎。

大雪虽大，按照当下的进度，没有个两三天，根本起不到封山封路的作用。

除了让龟缩在金帐王庭内的贵族们感受到寒冷，多添几件衣服，毫无软用。

指望雪花能杀人，不如多讲点什么，再给这些匈奴勇士打上嗜血术的Buff。

行辕门口，从重骑兵后方抛射出来的各种箭矢，叮叮当当带走大片的生命，这些人都是王廷金帐最后的精锐。

每十名手持偃月刀的重步兵共同发力，脖颈上青筋暴起，用力时涨红了脸庞，用偃月刀上端的前钩承重，将面前的拒马生生推动，然后向上抬起。

“后方散开，退后十步！！！”

随着唐柿一声暴喝，数个长刀方阵同步爆发出号子声，拒马应声飞起，落在重步兵身后。

后方的战士快速拖走拒马。

紧接着，就是一阵让人熟悉却又感到恐惧的重骑加速的马蹄声响起。

“左右散开，让出过道！！”

原本顶住行辕大门的重步兵迅速往左右两边散开，然后往身后下马处退去。

还没等到顶门的匈奴人高兴起来，浩荡的重骑兵再次冲杀将至。

铁蹄之下，就像是高速行驶的重卡撞在行人身上，瞬间抛飞无数。

萨满大祭司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大…大势已去矣！”

“天神，你抛弃了我们！”

嗖的一声，一支尾端札有隼羽的箭矢正中大祭司的面门。

周围的年轻祭司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有的开始往后逃窜，有的跪在地上乞命求饶。

“哼哼唧唧的和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早就看你不爽了！”

唐柿收起弓箭，重新持握住偃月长刀，向前挥舞呐喊！

“将士们！天黑之前杀光所有男人，今日！！不封刀！！！”

“吼！！！”

“杀！！！”

什么车轮以下的不杀，对于一般部族来说可行，对于王廷，不可行。

免得以后又冒出一个什么天神血脉，某单于之子，又跑出来玩联盟整合。

今日，就是要大开杀戒！

从清晨，喊杀声不绝于耳，凄厉的哀嚎还未停止。

整个燕然山下已经成为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血气盈天，吸引来无数的秃鹫与乌鸦，成片成片的飘荡在天空之上，等待着人类奇怪的馈赠。

接近午时时分，晃晃悠悠的孟焕才慢慢姗姗来迟。

看着血气萦绕的王廷金帐，孟焕又喜又忧，对着身边的贺兰奔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唐将军下手过于狠辣？太过残暴？”

贺兰奔为之一愣，本来有些唏嘘不已的神情瞬间肃穆了起来。

“大将军此言，臣下不敢苟同，唐将军这是防患于未然，为我大汉千秋稳固而杀，何来狠辣、残暴一说？”

孟焕这才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孩子啊，长大了！不过杀性，确实有些压不住，真是让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