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马德很清楚，高处不胜寒。

曹老板如今位极人臣，是一条没有退路的绝路。

就像是他司马德方才对荀彧说的。

即便曹老板想退，也会有人推着他往前走。

而那些人中，有些是自己人，有些则是他的敌人。

天子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常言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衣带诏，甚至都不是天子刘协的最后手段。

自带穿越者视角的的司马德明白。

大汉天子刘协的诛曹之心，就没放弃过！

也从来没打算给曹操当周公或者霍光的机会。

换做他是曹操，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断然不敢有一刻懈怠！

因为真让刘协有了掌权的机会。

换来的只有身死族灭的下场！

而曹老板这位，一开始对大汉忠心耿耿的治世能臣。

时至今日，已经再无退路！

当年那个为了大汉孤身刺董的骁骑校尉。

已经在这浮沉乱世中心灰意冷。

成了人人为之胆寒的乱世枭雄。

想到这里，司马德也是不由得感慨道：

“诚然，如今分州晋公之事。”

“乃我等臣子僭越之举。”

“但今日之事，又何尝不是天子亲手所迫？”

“今日之果，皆为昔日之因。”

“天子如此薄情寡义，也怨不得他人！”

荀彧闻言也是一脸沉默无话可说。

司马德却是依旧不肯止住话语。

“说起来，令君以汉臣自居。”

“却不知令君可曾想过。”

“一直以来，您在那位天子眼中是個什么样的人？”

“昔日天子蒙难之时。”

“您曾以‘奉主上义从民望，协天子以正诸侯’”

“劝说曹公奉迎天子。”

“从那时起，天子是否已将令君视为曹氏之爪牙？”

说到这，司马德也是嘴角微微一挑。

“令君与曹公在天子眼中。”

“又是否如当年李儒董卓之流。”

“是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实？”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杀人诛心之论！

荀彧一时间也是憋得连脸色铁青。

但终究还是无奈叹了一口气。

随后双手一摊，面如死灰。

他这些年所坚持的信念和道义。

已经在司马德的连番质问下荡然无存。

哪怕这位世之君子再怎么不愿意承认。

但事实证明，他对汉的忠贞执念。

此时在他人眼中显得那么虚伪可笑！

有那么一瞬间，荀彧都不敢直视司马德的目光。

甚至想抱头离座不愿再听下去。

因为司马德的话，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每一句话都刺痛着他身为汉臣的心！

然而就在荀彧以为。

司马德会继续用唇枪舌剑。

将他批得体无完肤，当场自裁的时候。

司马德却是忽然伸手。

将横在二人面前的空食盒用手扫翻在地。

这一番举动，看的荀彧顿时愣住了！

看着散落一地的食盒。

此时此刻，一向智计过人的荀彧也有些不明所以。

而司马德却也不解释什么。

只用手蘸起桌上茶盏中的水。

在桌案上缓缓写下一段话：

‘君主立宪，为民请命。’

随后司马德又低声说道：

“宪者法也......”

“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

“此法或可为令君解忧解惑。”

“就看令君如何想了。”

“其实在下本意是想劝令君好自珍重。”

“且慢有轻生之念......”

听到这话，荀彧这一刻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了他的性命。

身为曹操心腹的司马德，竟然敢冒险来劝他回头。

想他二人无亲无故，更无旧交。

此子若非真以黎民百姓为重，焉能如此为之？

想到这，荀彧内心震动之余，脸上却也不禁之动容。

随后司马德感受到那荀彧目不转睛地在眼神。

他也是笑着拍拍屁股站起身，做告别之礼。

“天色不早，在下也该告退。”

“最后还有一番话要赠与令君。”

说着，他也是顿了一下继续道：

“想死很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

“鸟兽尚且偷生，何况君子乎？”

“令君在，固然不能阻止丞相僭越称公。”

“但至少能保住天子皇家的体面！”

“可若令君不在，将来难保有人利欲熏心。”

“只为丞相僭越扫清阻碍，而鸠杀天子。”

“言尽于此，还望令君三思。”

说完这番话后，司马德便点到而止。

背对着荀彧踱步走向了房门。

今日为救荀彧，他已经说的够多了。

若是这老哥实在想不开。

他再多费口舌也是无用。

荀文若最终的结果，看的还是自己的抉择。

而在一步步迈出房门的同时。

司马德也是始终注意着着身后的动静。

令他失望的是，直到他走出房门。

感受着屋外的晚风拂面，屋内却依旧一片死寂。

见此情形，司马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

果然，自己的嘴炮还是劝不回一心求死之人吧？

他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果真自有一番气节。

在司马德看来荀彧确实是大才。

而且这位王佐之才还有着超越主张。

或许荀彧的想法就是华夏‘君主立宪制’思想的雏形。

将财权兵权归于能人，而天子作为象征保留着血统和皇室。

就像周朝之伊尹，春秋之管仲。

可惜想法对当下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而就算是曹老板，也不是能思想领先千百年的人。

而荀彧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会看不出曹操的志向?

或许荀彧只是跳不出儒家士大夫的思维。

单纯地认为即使掌握大权，也不应该改朝废立。

殊不知大汉气数早已尽，新朝该立是必然的。

天下大乱的时候，荀彧觉得只有曹操。

能匡扶汉室，平定乱世，还政于天子。

至少那会儿的曹老板，还是一心想要做个汉臣的。

只不过随着经历增多，年龄增长。

很多事情很多想法都变了，初心也不知道去哪了。

成了权臣的曹老板，也跟荀彧渐行渐远了

可司马德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也是不由得自嘲一笑，自己今日怕是多此一举了。

没帮曹彰拉拢到荀彧，又白白给了曹丕一个把柄。

司马德可不相信。

今日之事，来日不会被曹丕得知。

如果那小子找个机会借题发挥。

那自己岂不是平白招来曹老板的猜忌？